她也不知自個究竟走了多久,纖細的兩腿已有些發軟。終於,眼前亮起一束光,愈來愈亮、愈來愈刺眼。
蘇吟兒來了精神,先前的疲憊一掃而光。
密道的盡頭,是一片人煙罕至的密林。黃昏漸晚、殘陽隱入濃雲中,林中霧濛濛的,似是剛下過一場大雨。
蘇吟兒抬眸,看這天色,還有雨要下,得儘快在天黑前找到歇腳的地方。林中野獸蟲蟻多,她柔弱無依,碰上可該麻煩。
不遠處走來幾位身著素衣、頭戴青帽的尼姑。她們彎著腰,左臂彎掛著一個簡普的竹籃,右手拿著一根半人高的竹竿,在灌木叢裡翻找著什麼。
蘇吟兒上前行了一禮:「敢問師太,這裡是何處?附近可有歇腳的地方?」
師太停下手上的動作,回了一禮。
「阿彌陀佛。此處是漠北林,地勢偏僻,歇腳的地方甚少。施主從哪裡來,要往哪裡去?看你衣著富貴,不像是貧苦人家,怎會獨自一人出現在深山老林?」
蘇吟兒愣愣地望向繁盛的紅杉樹,綠色的枝葉卷著雨滴,被風輕輕一吹,落在低矮的鼠尾草上。
她竟已來到漠北林麼?
漠北林位於天牧族和大庸國的交界處,植被繁茂,山路崎嶇。
這座密林,蜿蜒著一條常年不息的漠北河。河水源自天山,匯過小溪、流經密林,滋潤兩人天牧族的每一寸土地,被稱為天牧族的母親河。
四年前,她就是在這片密林裡慘遭毒害的。
蘇吟兒掩下悲切,水泠泠的眸子蒙著一層濃濃的水霧,慼慼流轉。
「還請施主原諒,我不想提從前的事。若是不麻煩,請施主為我指條出山的路或是歇腳的地方,感激不盡。」
幾位尼姑同時嘆一口氣。
「罷了,出家人當普度眾生。後山有一座尼姑庵,施主若是不嫌棄,可在那歇上一歇,等明日天亮了、雨停了,再做打算。」
蘇吟兒趕緊謝過幾位師太。
師太們原是來此處採摘蘑菇的,不大的竹籃已裝得半滿。見天色不早,面前的女子又似趕了很遠的一段路,神色疲憊,遂收了竹竿,領著蘇吟兒回尼姑庵。
殊不知,不遠處的大樹後面,一雙琉璃色的眼眸正饒有興致地盯著她瞧。
後山的尼姑庵建在山腳下,不大,共前後兩個院子。
前院是禮佛和講經的佛堂,小廚房建在最右側;後院除了幾間尼姑們居住的睡房外,剩下的兩間寮房是留給香客的。
入了灰撲撲的木質門檻,一頂碩大的鐘立於正庭。鍾乃萬物之始,在佛家有鎮宅安神之說。蘇吟兒先去了佛堂,虔誠地跪在菩薩前,喃喃低語。
「幸得菩薩保佑,吟兒和腹中胎兒一切平安。」
她褪去皓白手腕上戴著的金手鐲,比了比面前功德箱的入口,鐲子太大,裝不進去,改為交給身旁的師太。
「獻給菩薩的一點心意。」
師太:「阿彌陀佛,施主有心了。」
拜完菩薩,蘇吟兒隨著師太去了後院的寮房。
寮房質樸,卻收拾得異常乾淨整潔,房頂上、床底下、窗旁的木質置物架,一層不染。
師太簡單地給蘇吟兒介紹一番後,讓她放寬心,暫且住下,菩薩不趕受苦受難的人。
「施主先喝杯熱茶,晚膳就快好了,稍後給您送來。」
「多謝師太。」
有些泛舊的木門被輕聲合上,蘇吟兒坐在小方桌前,暖茶入喉,暖了胃,也暖了心窩。她輕撫隆起的腹部,柔聲低語。
「孩兒,我們終於逃出來了。」
她輕撩雲錦廣袖,卸下戴在手腕上的白玉珍珠手鍊、腳腕上的九天迴旋珠、腰際纏繞著的流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