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爾陽拍案而起,指著那中年人怒罵道:「那我靖氏是不是要準備嫁妝到謝府求他謝明月迎娶啊!」
中年人臉上一點血色也無,他本心高氣傲,以為靖爾陽送太后母子進京,就算不是聰明絕頂的老狐狸,至少也得中人之上,不想竟是這般暴虐無能之輩,若非先前他病了些日子,走不了,這時候何需受此奇恥大辱。
他深恨,面上的笑容卻愈發恭敬,忍痛起身,瘸著走到靖爾陽面前,「國舅,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態度極謙卑,靖爾陽平日裡就瞧不上這些人,若非稍微有點用,早就都攆出府去了,見他放下架子說話,心情略好了些,勉強耐著性子聽他說完。
「謝侯其中有二三真心,既有真心,就容不得旁人染指。」
靖爾陽眯起眼,「你這是什麼意思?」
中年男子深吸一口氣,聲音壓低,「國舅,我說句最不中聽的話,當今能做皇帝,大半是因為,」他指了指自己的臉,沒有明說,「這個的緣故。」
靖爾陽臉色又黑了下去。
「我聽說,」他換了個詭秘的語氣,「王爺對先帝,有點別的心思。」
這當然是無稽之談,皇族辛秘怎麼可能被他們這樣輕易地知曉?何況是這樣有悖人倫之事。
他也知道自己所說不可信,不可推敲,然而騙靖爾陽這個蠢貨卻足夠了。
靖爾陽聞言悚然,又是不可置信,又是覺得這樣的事噁心,神情驟然變了。
「陛下與先帝如此相似,難道王爺就不曾動心?」那人的語氣近乎於循循善誘了。
靖爾陽恨不得再抬手給他一耳光,怒罵道:「混帳!」
卻沒有立刻動手,細想之下,越想越心驚,竟覺得真如此人所說一般,分毫不差。
當年宗室子眾多,就算當年謝明月殺三帝,宗室震恐,可誰不知道富貴險中求?就算謝明月殺盡了宗室,還會有人拼了命把自家子嗣送入宮中待選。
宗室適齡的孩子沒有上千也有幾百,選個什麼樣的皇帝不行?為何非要是與李昭相似五分的李愔?
一張臉就那麼重要?
可若是李旒對於兄長有不軌之念,選個與兄長容貌相近的少年郎,欲行逆臣事,那麼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若是國舅能說通陛下做,」他說的含糊,做什麼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清,「既疏遠了謝侯和陛下,還送了王爺一份人情,若是王爺知道皆是國舅安排,何愁王爺不見國舅?」
拿自己的皇帝外甥去討好叔叔以求榮華,旁人聽到這恐怕早已勃然大怒,覺得蒙受了啟齒大怒。
然而如他所料,靖爾陽就是個蠢貨,還是個利慾薰心忘恩負義的蠢貨,聽到這種大逆不道喪心病狂的主意,細細思量之下竟覺得有理。
中年男子雖沒見過皇帝,卻能從新政中窺得其幾分手段。
這位小皇帝,絕不是個頑劣無能之輩,靖爾陽說新政是謝明月利用皇帝名義排除異己,他卻以為不然。
謝明月與小皇帝到底是誰利用誰,誰手段更高一籌,恐怕不如表面上看來那樣簡單。
靖爾陽若真用這樣的手段,幾乎沒有成功的可能,但一定會將皇帝和謝明月得罪透。
這位月亮般皎然的玉京侯一日殺三帝的舊事還歷歷在目呢。
中年男子鬍鬚下的唇角翹起,露出一個森冷的微笑。
況且這種時候,事發之後,李旒非但不會救靖爾陽,反而會恨他為自己招惹是非,為顯自己與靖爾陽無關,會令皇帝嚴懲。
「雖是一箭三雕之計,不過行之太難。」中年男子嘆了口氣,有意激他,「不若在想別的法子。」
靖爾陽沉默。
從他的神情中可以看得出來,他在深深地猶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