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笑人的死是咎由自取,自己上門來的,你這也不能找麻煩找到少宮主——」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薛衣人打斷了朱藻出聲替戚尋辯駁的話。「我會讓出天下第一劍客的頭銜,以免再有人因為這個而做出什麼錯事。」
「不,或許說讓不合適,這不是讓,而是在諸位的見證下做一個移交,一個劍客最能直觀地感受出另一個劍客是什麼水平……」
薛衣人將劍頂出劍鞘的時候,這把無名之劍上一層特殊的烏濛濛的光影連帶著他整個人都彷彿在一瞬間攀升出的氣勢,讓正站定在他面前的戚尋所面對的是一種驚人的劍意風暴。
但比起方歌吟這個集劍術大成之人,薛衣人又的確差了一層,以至於同在廳堂中的眾人所見,正是她站定風浪之間身形巋然不動,反而比之薛衣人在一剎那間釋放的以取勝為先的劍氣,更有一種含而不露的肅殺。
她甚至在此時抬手接住了這種氣勢壓迫之間,一縷變相掃向她的風,在袍袖輕掃的動作中,這縷勁風猝爾柔和了下來,形成了一種或許只有兩人能察覺的交手餘波。
「戚少宮主,」薛衣人身上氣勢不減,已經又一次開了口,「我先前破關而出的時候,還覺得自己此番在劍術上的造詣足以讓我更上一層,也越發無敵於天下,卻沒想到我看到了你。」
他在先前的飯桌上的確被左輕侯這個老對手刺激得不輕,卻並不代表他的注意力都在左輕侯的身上。
越是頂尖的高手,尤其是到了薛衣人這個境界的高手,絕不會看錯在戚尋身上這種特殊的狀態。
那甚至並不只是劍法境界的累積,而是她在依靠山字經達成三經融合而明玉功又已經突破九層進入嶄新境界之後,薛衣人縱然說不分明也知道自己的確並不能夠戰勝的氣場。
在這種看似是由他發起,甚至讓屋內的眾人都不覺噤若寒蟬的氣勢中,也只有戚尋還能如此舉重若輕地對他的悄然發招做出這樣的回擊。
也越發讓薛衣人確定自己說讓這個字並不合適,的確是個再正確不過的說法。
這是一種再恰當不過的移交。
「我確信戚姑娘的劍術在我之上,縱然劍道經驗未必比得上,靠著少宮主這內功造詣和境界也足夠了。在座各位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想必看得出來我到底是有意相讓,給薛家莊爭一個活路,還是當真覺得這個稱號該讓出去。」
「那麼,薛莊主請。」戚尋並沒有拒絕的必要。
才被用來佈置過火鍋的小院裡現在站定了兩個人。
戚尋和薛衣人相對而站。
秋風穿行過院落沖淡了空氣中將要落雨的水汽,只將庭院中青竹之上沉積將墜的水珠給卷帶了下來。
在這種明明還未徹底讓劍出鞘,卻也已經讓人大氣都不敢出的氛圍中,大概也就只有朱藻還能抓著左輕侯在一邊小聲問道:「你說薛衣人說什麼讓出稱號到底是真心的還是……」
「還是想藉故將少宮主的命留在這裡?」左輕侯翻了個白眼,「薛衣人又不蠢,他這明擺著是打算謹防薛斌步薛笑人的後塵,名正言順地把天下第一劍客的名號丟出去,薛斌有沒有這個本事再說,總之就
是斬斷一切後患。他這既然還有教育兒子的想法,要少宮主的命做什麼?再說我們又不是擺設。」
朱藻覺得左輕侯這話說的很對。
當風彷彿在一瞬間止息的時候,他更是感覺到一種蓬勃到讓人為之心悸的氣場,在這個平日裡看起來像是個乖巧後輩的姑娘身上爆發了出來。
這是一種絲毫不遜色於他妹夫和父親的驚人內勁,就連空氣中都彷彿被凍結出了一片寒霜殘片。
這足以證明即便是面對薛衣人這樣的對手,她只怕也不會落在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