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從容不迫的葉安,韓億心中略微詫異,眼前的少年人給他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雖然面容稚嫩,但眼神中滿是超脫他年齡的穩重,一舉一動誰說不上是彬彬有禮,但卻給人一種極為舒坦的感覺。
和他說話你會忘記他的年齡,無論是各地見聞,還是邊州民風,亦或是東京城中的鋪面買賣,他都能從容不迫的應對,甚至有許多自己從未聽聞的事情他都能說的極盡詳細。
這份氣度非是透過年歲增長而得來,相反而是龐大的閱歷積攢下來的東西,若是肚子裡沒有相當的墨水,甚至親眼所見,根本就無法對答如流,更無法說的頭頭是道。
與葉安了得越多,話題便逐漸向奇怪的地方偏移,韓億好奇的東西有很多,但最好奇的還是關於葉安在環州所作之事。
“長生環州一戰算是見識到了邊州百姓的生活,也該對邊州之事有所考量,羌人作亂鎮壓下去是其次,當理清根源在何處,你為安撫副使,乃範公的左膀右臂,不知有何高見啊!”
這算是一種考校,葉安認真的思索一會後答道:“韓司封過譽了,高見不敢當,但環州一戰下來,葉安還真有些自己的見解。”
見葉安並沒有用年齡作為藉口推脫,韓億便已經高看了他一眼,但接下來葉安的分析才是真正讓他動容與驚歎的。
“當初的環州之亂在葉安看來非是邊民之亂,亦非党項離間,而在於地域之別,在於種族之異!西羌人雖附我大宋,但實乃強權之下無處可去罷了,而我大宋貴為天朝,非但不教化之,撫慰之,反而視其為蠻夷,此乃大大的不妥!”
葉安的話引起了王淵的不滿,皺眉看向葉安道:“你這小子好好說話,總是這般的驚人之言,也不怕自己背上給壞名聲!西羌人不屬中原,不尊聖賢,不通禮法,自然是蠻夷了!”
“王公此言差矣!恕長生不敢苟同!嶺南之地自秦以降皆為蠻夷,但隨王朝更替,時代變遷,如今南人以當朝為相,又如何能說是化外之地,蠻夷之屬?”
見王淵還要反駁,葉安心中不免充滿對雙標的不恥,急急的開口打斷。
“嶺南舊為百越,其人與中原亦是不同,也是不尊聖賢,不懂禮法,但卻屬於我漢家之土,歷朝歷代皆施以教化,於是他們便也逐漸歸於王化,也成了我漢家百姓!
如此與今日之西羌又有何不同?
我大宋乃天朝上國,當以夷狄入華夏才是,若其遵守我大宋律法,按時交稅,尊奉孔孟,學習禮數,我大宋自然應視之為治下百姓,施以教化,扶助其危難,護其周全,萬萬不可視其為異類,常常把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掛在嘴邊!
如此一視同仁之下,西羌人又豈能不順從,環州怎能不安定,邊州又何嘗會戰事頻發?”
一大段的論述下來讓王淵啞口無言,也讓韓億忍不住拍手叫好:“說的好,環州之亂就是因我大宋官員壓榨西羌人所致,國朝大捷自是無人追究其根源所在,某上疏聖人也被留中不發,可恨那崔繼恩與周文質等人脫罪!”
“這麼說來便要捨棄“非吾族類其心必異”的說法了?長生啊!縱觀史書此等教訓不可謂之不少!每當我漢家動盪之時,夷狄必會乘勢而起,若非如此何來的今日党項與契丹?!”
王雍在邊上潑了一盆冷水,葉安卻笑道:“我只是不希望人們把這句話掛在嘴邊,但卻沒有說要讓大家忘記啊!這話是老祖宗留下的至理名言,也是我漢家用血淚換來的教訓!
時刻警惕外族並非是一件壞事,但常常掛在嘴邊卻是會壞事的。包容接納,小心防範,不斷教化內遷,化整為零,逐個擊破,使其成為我漢家之民!一代兩代或許還會留有不同的風俗習慣,可過了三代之後,其必會從善如流,這點毋庸置疑!”
韓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