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薛寶釵也懶得和襲人客氣,臉罩寒霜道:「我家客居此地,管束下人或有疏漏之處,無非小丫鬟們趁著主人不在跟前偷個懶,或是貪玩罷了。若說甚麼私情,是斷然沒有的事情。天下豈有這般荒唐事,我家來親戚府上做客,不思報答主人家盛情相待,倒惦記起主人家少爺房裡的人來了?那我們成甚麼人了?傳出去顏面何在?雖說那廚子未和我家簽賣身契,但好歹也和我家有幹係,這府裡的規矩自有人細細教過的,斷然不至於做這種事情。若不信時,只管請寶兄弟過來,或是請上賴大管家主持,我家將那廚子綁了來,好好審問一通也就是了。」
襲人、麝月等人只道薛寶釵待下人和氣,從來都是和顏悅色的,從未見過她這般疾言厲色的模樣,一時間都愣住了。賴大家的在一旁聽著,早聽出薛寶釵的意思,是因為此事連累了她薛家門風而發怒。她一向善於見風使舵,見機極快,忙賠笑道:「寶姑娘說哪裡話來。不過是丫鬟們之間的口角,小蹄子們不懂事,吵起架來口無遮攔,胡亂說話也是有的。薛家門風嚴謹,姨太太和寶姑娘一向馭下有方,連我們家太太都是極佩服的,誰人不知道呢?又有哪個人真的會相信你家的廚子會做這種事?都是碧痕不好,胡亂造謠,得罪親戚,打她一頓給姑娘出氣可好?」
薛寶釵冷笑道:「賴媽媽這話差了。這事情與我甚麼相干?寶兄弟房中的丫鬟,好與不好,都自有主人家管教。若說打她一頓為我出氣,那我成甚麼人了?功有賞,錯有罰,必然要審問清楚,才好結案的。」
賴大家的立時知道是自己心急,把話說岔了,似薛寶釵這等年輕的主子,自然不願意摻和在這些事裡,為嚴懲親戚家的下人落人口實的,必得繼續把她撇乾淨才好。當下笑容愈盛,道:「是我糊塗了。寶姑娘說得極是。若是依了我們賈家的規矩,似這等造謠生事、得罪親戚的下人,自是該打一頓攆了完事。只是這是寶二爺房中的事,還得回璉二奶奶一聲才好。」
碧痕一向知道璉二奶奶王熙鳳兇名在外,馭下最嚴,若是落到她手裡,怕一頓板子打下來,至少去了半條命,這也倒罷了,若是被攆了出去,這輩子也就毀了,哪裡還有活路在?
當下「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叫道:「冤枉啊!我也是聽人說的。我原不知道這事的,是——」
「夠了!」襲人上前喝止道,「如今寶姑娘在這裡,你大吵大鬧,成甚麼體統?這事情就是你挑起來的,林姑娘正在隔壁午睡,你驚動了她,連累她嘔藥,還有甚麼好冤枉的?難道竟不是你的過錯?單這一樣,若是讓老太太知道了,你會有好果子吃?更何況你誤信謠言,連親戚家也牽扯進去,這時候你不認錯服罪,乞求從輕,還在這裡饒舌說些甚麼?」
碧痕如夢初醒,忙連連討饒,一邊哀求薛寶釵饒恕,一邊又向賴大家的乞求,淚涕橫流,狼狽之至。
襲人看了她一眼,朝薛寶釵行禮道:「都是我管教無方,才鬧出了這等事情。薛家門風嚴謹,待客周到,是碧痕那蹄子輕狂不知事,胡亂說話沒個把門,理應受罰。連我們寶二爺也有不是,他日必然或親至、或打發人往府上賠不是的。還請寶姑娘休要氣惱。」
薛寶釵容色稍霽:「卻也不至於如此。此時寶兄弟並不知情,又哪裡來甚麼不是?依我說,連罰都不必罰,此事不宜聲張。寶兄弟素來在你們身上極用心,莫要把事情鬧大才好。只是流言須得澄清,若是不慎傳了出去,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碧痕聽聞寶釵有恕她之意,忙磕頭行禮道謝。襲人也鬆了一口氣。只賴大家的作態猶豫道:「雖是寶姑娘待下人寬和,赦了碧痕的過錯,但我賈家有家規,斷不可這般輕忽。」
襲人聽她言語裡的意思,已是頗為鬆動,忙帶著麝月等人一併上前求情。晴雯雖是苦主,但是知道丫鬟若被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