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嬤嬤屋子裡侍者眾多,雖不比賈母院中那般熱鬧,卻也頗有章法,賴大家的剛進門,就有人往裡面報:「大奶奶過來請安了。」又有丫鬟婆子滿面堆笑與她打起那簇新的紅綢門簾。
賴大家的進了屋來,忙向賴嬤嬤請安,見自己的二兒子桂哥兒坐在賴嬤嬤旁邊,不覺沉下臉來,道:「你功課做完了不曾?仗著老太太疼你,整日裡瞎胡混。回頭你哥哥考你課業,你答不上來,他罰你時,你且莫要哭鼻子。」
桂哥兒和賴尚榮都是賴大家的所出,但又有所不同。賴尚榮從小養在賴大家的跟前,頗受賴大家的寵溺。而桂哥兒年紀小,剛出生時賈府里正忙著籌備賈敏的婚事,上上下下忙得腳不著地,賴大家的那時剛躋身管家娘子,正是好好表現的當口,無暇照管孩子,只得養在賴嬤嬤屋裡。故這桂哥兒是同賴嬤嬤更親近一些。賴大家的以此為憾事,時常心有不甘,每每設法往桂哥兒處安插人手。
賴嬤嬤笑道:「他倒是做完了功課才過來的。也幸得他過來走動,我老婆子竟聽說一件奇事,聽聞那個叫燈兒的丫鬟,到了你房中仍舊不得安生,老大那沒臉沒皮的東西竟然對她動手動腳,可有此事?」
桂哥兒見賴嬤嬤同賴大家的說起家事,他一個尚未弱冠的年輕男子不便旁聽這內帷之事,匆匆做禮辭別了祖母和母親,賴大家的這才一臉委屈向賴嬤嬤說了事情經過:「那丫頭仗著有幾分姿色,時時不忘勾引男人。媳婦兒雖不是妒忌的人,但……」
「罷了!你不必說了!」賴嬤嬤道,「誰不是這般過來的,我豈能不知你的心事。當初府裡那麼多年輕姑娘,我獨獨相中了你,特意求了主子,聘你過門,原本就是看中你精明能幹。常言道,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若是你為了賢惠二字,一意忍心吞聲,也就辜負了我當日一力要聘你的一片苦心了。老大那孩子,平日裡倒還好,家裡頭再有你守著,紮緊籬笆,才是咱們這等人家好好過日子的本分。」
賴大家的鬆了一口氣,知道這關是過了,卻又滿臉為難道:「媳婦兒本想著,把燈兒仍舊放回楊氏屋裡。一來做公公的總不好意思鑽兒媳婦的房,二來眼看楊氏肚子漸沉重,榮兒身邊也得有個服侍的人……」
賴嬤嬤搖頭道:「不可!孫媳婦肚子裡頭胎尚未落草,新婚不過一年,就忙著塞屋裡人,豈不是在打親家的臉?」
賴大家的分辯道:「楊家家貧,常得咱們家過年過節銀子米糧資助著,怎敢說三道四?再者,榮兒同咱們不同,他是剛出生就被主子開恩放出來的,從小也是錦衣玉食好生養著,同公子哥兒不差什麼的。賈府裡規矩,哥兒們婚前都是要放幾個屋裡人的。這上頭也不好委屈榮哥兒的。」
賴嬤嬤嘆了口氣道:「從前榮哥兒和他屋裡的那幾個丫鬟,每日裡偷偷摸摸的,此事我心中有數,你心中也有數,權當沒看見,也就罷了。後來聘了楊家姑娘過門,楊家姑娘雖家境不甚富裕,卻是讀書人家出身,日後若榮兒要走仕途路,少不得在這上頭刷聲譽風評。那楊家姑娘做主發賣了屋裡人,咱們理應給她這個臉面才是。如何能在這個當口,又塞人進去?我想來想去,燈兒這種丫鬟,留在家裡始終是個惹事精,不若送到賈家,給她胡亂尋個小廝配了,也算是功德一場。」
賴大家的早打探得訊息,知道賴嬤嬤有意把燈兒扔到賈府去配小子。她素知賴嬤嬤發號施令慣了的人,賴家無人可忤逆,無人能說服她改主意,故而應了賴尚榮的求懇試了這麼一回,對遭受拒絕並不意外。她眼珠一轉,又想起一事,回道:「媳婦奉了老太太的主意,今個兒把晴雯那丫頭請到家裡來了,安排她同她表兄見了一面,又賞給她二十八兩銀子。媳婦怕人多眼雜不好拿,與她兌了四個小金錁子放荷包裡了。」
賴嬤嬤連連點頭:「那晴雯如今在何處?喚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