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官委屈道:「夫人所言極是。誰不是這般想著呢。聽說薛家那些婆子媳婦們都在說,最好往族裡尋了那年紀小的孩子, 慢慢教導著,不可一味溺愛,養成從前薛大爺那般性情。可薛家族裡頗為可惡,竟欺負大房無人,莫說那年紀小的孩子,便是已拖家帶口的成年男子,亦是不肯與他過繼的。」
鴛鴦聽了大吃一驚:「那些拖家帶口的成年男子,便是過繼過來,也不過是面上好聽,說起來不曾斷了香火罷了,平日裡的行事自然皆偏著從前父母的。薛家族裡竟是連這個虛面子都不肯給嗎?簡直欺人太甚!」
晴雯心中頗不好受:「若是從前,薛家自然不敢這般肆無忌憚。薛姨媽出身金陵王家,又同咱們家太太是極親近的姐妹,他們焉敢如此?偏生賈家被抄家,那王家聽說也敗落了,便把主意打到孤女寡母身上了。」
她們幾個正在那裡義憤填膺間,突然見穆平走了過來。麝月連忙過去伺候穆平換衣裳。穆平只管笑著問道:「又有甚麼事情惹得你這般氣憤?」
晴雯同鴛鴦等人對望一眼,心中已有決斷,笑著回道:「也沒甚麼了不得的事情。」她心中如明鏡一般,穆平文不成武不就的,在朝中並無甚麼要緊的差事,因了這個緣故,那些先前奉承他的人,多有棄了冷灶改投他人的,那剩下的寥寥數人,不過是頗不中用,無人可投罷了。穆平應對賈家之事已是吃力之至,她又怎忍心再拿旁的事情煩他?連李家奶奶過來求助之事,她也寧可直接走寧玉郡主的門路呢。
誰知穆平卻是個敏銳的,見晴雯這般回答,心中也猜到幾分緣故,訕訕道:「都是我不好,不能為夫人分憂解難。如今這天氣甚好,咱們府裡也有幾盆菊花開了,不若設一小宴,請些故友舊識過來,小聚一聚?徐文軒徐大人見識甚是高明,到時候若有甚麼為難處,大可問他。」雖口中這般說,心裡卻是酸澀之極。
晴雯詫異道:「這會子不辦喜事,又不是過節的,請旁人來家裡做甚麼?」
穆平見晴雯這般說,不知道怎麼的,心中竟好受了許多,他想了想,又斟酌著說:「旁的不說,那徐家新為徐大人納了一房妾室,聽說是極受寵愛的,從前在外頭住著,因徐大人在翰林院修史十分勤勉,他家夫人心中歡喜,便做主命進了徐府,給了個名分。這亦是喜事,不可不慶祝。」一面說,一面眼睛緊緊盯著晴雯看,想從晴雯臉上看出些端倪了。
晴雯聞言更覺詫異:「便縱是喜事,也是徐家的喜事罷了,又同咱們家甚麼相干?咱們甚麼時候和徐家這般親近了?」
穆平聽了這話越發歡喜,正要說甚麼,突然外頭有人來報說:「京城不知為何竟戒嚴了,許多官兵在街上走,怕是有大事發生。」
穆平一驚,道:「這倒是奇了。我從外頭進來時,卻未聽到甚麼風聲。」
這日侯府上下都睡得極不安穩,只見得城中某處火光沖天,一陣陣鐵騎聲從街面上傳來。穆平夜裡披了衣裳提了燈籠過來看時,不知道為何竟想起了數年前的某個深夜,那夜梅姨只管在東廂房胡言亂語,他卻在大門口枯坐了一夜……
「這是怎麼了?」晴雯半夜驚醒時,見穆平遲遲不歸,心中放心不下,忙起來尋他,拉住他手正要說話時,才發現他手心中儘是冷汗。
「不知道為何,我心中始終放心不下。」穆平沉默片刻,方道。他別開頭去,不敢看晴雯的眼神,生怕那裡頭盛滿失望。他心中亦有幾分鬱鬱:但凡女子託付良人,無不盼著夫君頂天立地有一番作為的,他進京之時原本也意氣風發,自以為自己是個人物,無論如何都能出人頭地,想不到最後還是憑著梅姨拼死闖宮得了富貴,卻如同籠中的金絲雀一般,被人豢養起來,當成傻子一般糊弄。
「夫君莫要憂心。」晴雯心中也不安得厲害,卻只得鼓起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