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和吳貴、燈姑娘三人慾要走時,又不敢走,只好在院子裡乾等著。又過了不知道多少時間,忽然聽得外頭囉聲漸近,那為首的太監瞥了他們一眼,尖聲道:「還不快趕緊出去迎接老內相?」
晴雯等人如夢初醒,趕緊出去迎接,方見一頂大轎從遠處過來,打傘鳴囉,排場甚大。
那些太監見了大轎,齊刷刷奔出去數十丈,在那裡躬身行禮,都道:「見過老內相。」
此時才有人開啟轎簾,轎中之人踩著一名小太監的背,由旁邊侍從攙扶著走下轎來。晴雯眼尖,一眼看見那人白髮蒼蒼,顯是上了年紀,身上衣服卻繡著蟒紋,便知必然是一位總管太監了,不覺大駭。
突然聽得身後有人尖聲說:「大膽!大明宮內相戴大人到,你等因何不拜?」
晴雯等人不由自主跪拜下去。眼看拜得實了,那戴大人才懶懶吩咐道:「罷了,起身罷。」又問趕來稟報的那個太監首領:「平大爺的箱籠細軟,可曾收拾妥當了?」那太監首領躬身道:「已妥了。」
戴大人點了點頭道:「既是如此,那便起身回宮罷。」
晴雯等人剛想鬆一口氣,便見那位戴大人在晴雯臉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開口道:「想來這位必定是晴雯姑娘了?你且跟我走一趟罷。」
晴雯猝不及防,再料不到竟會如此。吳貴和燈姑娘聽了這話,也是大驚失色,燈姑娘顫聲道:「內相大人有所不知。我家姑娘是榮國府賈家的丫鬟,只是回家小住罷了。若是要帶她走,只怕還得知會賈家一聲才好……」
一語未畢,早有人斥責道:「大膽!內相大人說話,幾時輪得到你插嘴了?」
戴大人冷冷看著他們,居高臨下,並不開口說話。先前指揮著搬東西的那個太監首領卻在旁邊向燈姑娘說道:「這普天之下哪裡有我們大明宮內相不知道的事情。你們放心,你家姑娘這一去,賈家自然知道,只怕連他們也要歡喜呢。這是許多人盼都盼不來的事,你們還在這裡推三阻四做甚?」
燈姑娘聽了這話,心中更是疑心此事同平哥兒有關了,登時換了一副臉色,滿臉笑意向著那太監首領道:「雖是如此,卻也要容我家姑娘換身衣裳,梳洗打扮一番,再做計較。」
那太監首領不耐煩道:「你們休要白費力氣了。娘娘甚麼沒見過。任憑她甚麼打扮,還不是乞丐野丫頭一樣,等到宮裡,少不得要沐浴更衣,重新梳洗過了,才能見人的。這時候有梳洗打扮又拖拖拉拉做甚麼?娘娘哪裡等得及?」
一陣推搡,早把晴雯嘬到一頂小轎上,一陣風似的抬走了。
燈姑娘在那裡眼睜睜看著,不由得瞠目結舌,等到院中人都散盡了,才回過神來,忍不住在那裡哭天搶地。
這時候倪二之妻才敢開啟房門走出來,向燈姑娘道:「恭喜吳家嫂子!你們家姑娘大喜了!歡喜還來不及,如何這般悲慼?」
燈姑娘一邊哭一邊說:「平常人家賣女兒,還能得幾兩銀子呢。我家姑娘這般品貌,又這般心靈手巧,我原想著,定能嫁到大戶人家裡,聘禮必要十八抬往上,才不負我家姑娘的人品,如今竟只得一頂小轎,名分也無,錢財也無,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倪二之妻素來不如燈姑娘伶俐,仍舊毫無頭緒,在那裡呆呆道:「你家姑娘要進宮了,這是多少人幾輩子修不來的福分,便是當宮女,將來滿了歲數出來,也不怕沒人娶的,到時候還怕少你的聘禮?」
燈姑娘搖頭道:「我和你說不清楚!」更加傷心了。
卻說晴雯莫名其妙,被這些人塞到一頂小轎裡。若是歹人,她早掙扎著叫出聲了,偏偏這夥人穿著宮中太監的服飾,她於此道頗有眼光,知道這夥人必然不是假扮的,早被駭住了,也不敢發出聲音。
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