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鴛鴦等人和她家堂的表的姊妹擠在一道,閒來論說江家的家境人品,都說那江家少爺是獨子出身,為人最實誠不過,做起生意來童叟無欺,人品是極好的,家裡有房子有地還有鋪面,屋裡也有幾個丫鬟婆子伺候著,最是殷實不過,又說公婆早年便走了,如今茜雪嫁過去,不須立規矩不說,第二日便可走馬上任當管家奶奶,竟是事事順心的。
她們只管在外間沒住口地誇這婚事選得妙,最是天作之合,想來以茜雪之精明,必然能成為江家少爺的賢內助,那生意只怕越發蒸蒸日上了。這般誇獎的話聽多了,連茜雪這等心大的,都不免不好意思起來。
幾人正說話間,外頭有送禮的來報說:「薛家大小姐聽說茜雪姑娘新婚,特備了賀儀,願新人琴瑟和鳴,恩愛百年!」早有茜雪二哥來順迎了出去,給來人賞封,又請人坐下來吃茶,那人只說有事,匆匆離去。
鴛鴦不由得向晴雯嘆道:「寶姑娘實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物。論理,她是主子姑娘,原無須理會我們這些下人的。我們先前也只以為,寶二爺和林姑娘的事既然定下來了,她必會遠著我們,免得尷尬才是,想不到她處事仍舊這般周到細緻。」
晴雯笑道:「如今外頭家家戶戶稱讚寶姑娘能幹,自然是名副其實的。她一向豁達,倒不是那會斤斤計較的人。何況兩家原本就是姨表親,先前雖有金玉之說,也只不過是風言風語罷了,又有甚麼好尷尬的?更何況她向來待茜雪甚厚,又同江家有生意往來,我估摸著不獨這邊,以她為人之妥帖,江家那邊必然也有所表示的,竟是送了兩頭禮呢。」
鴛鴦聽了這話,不由得感嘆道:「當時茜雪勸我把私房銀子送出去當本錢,每年也收些利錢使用,我心中沒當一回事。想不到你們從前那胭脂膏子的生意,竟然越做越紅火了。」
晴雯笑道:「這也只不過是機緣湊巧罷了。倒是成全了一樁好姻緣。你且莫說別人,如今你自己有個甚麼打算?」
鴛鴦猶豫片刻,正想開口說話,外頭來順連聲道:「茜雪!茜雪!快看看誰來了!寶二爺過來看你了!」
茜雪的諸姐妹聽說,慌得四下裡躲避。茜雪聽了這話,卻由喜娘扶著,盈盈走了出來。晴雯忙過去打簾子,果然見賈寶玉和一位身穿五彩刻絲石青箭袖的書生一道站在院子裡,那青衣書生身量頗高,雙目湛湛有神,目不轉睛看著這邊。
晴雯只覺得那人目光滾燙,好似盯著自己看一般,不由得心中暗自羞惱,只不好多說,仍舊裝作沒事人一般,只看著茜雪由喜娘扶著走到院子裡,向著寶玉深深拜了下去。
寶玉連聲說:「茜雪姐姐,這本是你的好日子,如何反來拜我?」忙伸手過來扶。
來順和茜雪的父母都在一旁說道:「正該下拜的。寶二爺是主子,她是下人。一日為奴,終身為奴,便是如今得了主子恩典放了出去,仍舊不敢忘了主子的大恩。」
這般說話間,茜雪已是拜了三拜。晴雯和鴛鴦這才上前來,將她扶起來,鴛鴦便扶著她回屋去了。
賈寶玉猶在這邊不安道:「我只說大家在一道相處了這麼幾年,她既要出門,雖是大喜事,也少不得來送送她,卻惹得她這般,該打!該打!」
晴雯也笑道:「論理,這也沒甚麼。她既得了主子恩典,如今你來送她,她自然是要拜的。若果真心中不安時,只管與她添妝便是了。」
晴雯本是說玩笑話,豈料賈寶玉竟然當了真,果真在身上翻找了一回,嘆道:「出來時匆忙,竟然忘了這層。卻不知道文軒兄可有良策?」
那青衣書生原本一直盯著晴雯看,這時聽說賈寶玉問他話,愣愣問道:「難道這位姑娘也是你房中的?」
晴雯見他這說話頗為無禮,不覺著惱,但既是與賈寶玉同行之人,少不得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