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聽鴛鴦說的話在理,忙將路遇惠娘之事一併說了,鴛鴦聽了,不覺詫異道:「可是專能仿慧紋的那個惠娘?她如何會在西山落單?難道她得罪了甚麼人,被奸人所害,故意羞辱?」
晴雯笑道:「事起倉促,她既是不願細說,我們自是不好問的。我們且休要說旁人,我聽飛馬來傳訊的人說,薛家大爺又出事了,不知道竟是甚麼事?」
說起薛蟠,連鴛鴦也不住搖頭,一臉甚是看不上他的樣子,道:「還能有甚麼事?無非那些爭風吃醋的事罷了。左右不過是為了外頭的粉頭爭風吃醋,誰知偏他運道背,竟惹到了前些日子來咱們家耀武揚威的那位王孫,被對方捏了一個來歷不明的罪名,告到官府裡,當時就給捉了起來。」
原來,薛蟠和錦香院中的雲兒是故交,曾在她身上撒了大把銀子,自以為交情非比尋常。但秦樓楚館裡做生意,向來是笑迎八方來客的,這日薛蟠趁興而來,卻來晚了,雲兒早被喚過去陪王孫了。
薛蟠一向是橫行霸道慣了的,聽說竟有人霸佔了他的人,怎肯善罷甘休,便不分青紅皂白,命眾家丁前去搶人。
只可惜京城非金陵地界可比,薛蟠既不是強龍,自然更壓不得這地頭蛇,早被王孫這邊的人捉住痛打了一通,猶自不解氣,問旁邊清客道:「他只不過是榮國府賈家一門借住的親戚而已,也敢這般對我不恭敬。若是我忍下這口氣,只怕裘大人臉上也不光彩。不知道你可有甚麼主意嗎?」
王孫身邊的清客,都是裘良的心腹,特意奉了裘良之命,過來看守他的。裘良既已和賈家撕破了臉,這些清客自然不會客氣,只低頭思索了片刻,便笑道:「這個好說。我從前聽賈家同族的賈化賈大人說起過,昔年這呆霸王在金陵犯事,是賈王兩家寫了書信與他,謊報了個暴病身亡,才逃過罪罰的。因他戶籍上頭的名字已無了,家裡連皇商的差事也丟了。如何京城又有一個薛大爺出來?必是過來招搖撞騙的,如今只說他來歷不明,扭送衙門去,再和府尹說一聲也就完事了。」
那府尹久居京城,常在高門顯貴之家斡旋,自然有見風使舵的本事。如今王孫風頭正勁,薛蟠這邊只是一個失了戶部名冊的商賈,孰輕孰重一目瞭然。就連薛蟠倚仗的賈家,前些日子還不得不含羞忍恥請王孫入省親別院一觀呢,更何況薛家?故而想也未想,先吩咐押入大牢,聽候發落。
賈母屋中,薛姨媽正哭得死去活來:「偏生我命苦!好容易有了一雙兒女,我只道這輩子從此就該享福了,偏生蟠兒他爹竟先去了。如今我們全家人只指著蟠兒一人過活,若他有個三長兩短,我和寶釵又該如何?」
王熙鳳忙在旁邊勸道:「姨媽休要傷心。璉二爺已是出門打探了,太太又命人喚回了寶玉。以咱們家的能耐,連告謀反都不怕。如今雖是老爺不在,但京中親朋故交甚眾,難道竟會眼睜睜看著自家親戚下大牢?」
賈母聽了,抬起頭來看了王熙鳳一眼。王熙鳳自悔失言,又笑道:「姨媽只管放寬心,且等璉二爺探問清楚再說。」
又過了不知道多少時間,賈璉從外頭回來了,顧不上別的,徑直過來回話道:「我與京兆府尹說了多少好話,竟是不成的。他說對方是景田侯裘家,還有甚麼王孫在旁邊虎視眈眈,不好徇私。又說甚麼當年金陵那案子,不該按暴病身亡來結。如今連戶籍都銷了,人家說他來歷不明,竟是極有道理的,輕易駁斥不得。」
薛姨媽不等聽完,便已哭得肝腸寸斷,道:「當日金陵的事情出來,家裡也曾寫信告訴蟠兒他舅舅和姨父,都說只是小事一樁,又說南京應天府新上任的知府賈大人正是自家人,自會料理妥當。誰知竟是這般料理的!家裡傳了幾輩子的皇商名冊就這樣沒了,如今連蟠兒也被捉進去問罪了!」
賈璉聽薛姨媽言語裡頗有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