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襲人之娘按捺不住,披衣而起,也加入戰團,婆媳二人遂吵作一片。原來襲人之娘仗著自家女兒在賈府當差,時不時可幫襯家裡,一向趾高氣昂,婆媳二人積怨無數。如今襲人勢頭漸弱,無法再幫襯家裡,襲人之孃的氣勢便不如先前那般凌厲,花自芳之妻反因為生下二子一女,口氣漸盛起來。
襲人隔牆暗暗聽了一回,只覺清官難斷家務事,這爭吵正如一團亂麻一般,理不清頭緒,竟是無從勸解的。
她由人及己,思及自身處境,突然間靈光一閃:想來婆媳之爭,由古至今,終難倖免。賈家亦該如此。賈母雖不待見她,但到底春秋已高,賈府裡早晚是王夫人做主的。如今賈寶玉身邊儘是賈母安插的人,王夫人是賈寶玉的親媽,當真心中毫無芥蒂嗎?這裡頭只怕有可大做文章之處。若要勇搏前程時,自當從此處而起。
想到這裡,襲人主意已定,心事盡去,高枕而眠。
絳芸軒中,又是另一番氣象。因襲人這些日子不在,諸事少人從中作梗,看著竟比過去和睦許多。賈寶玉雖不明其理,但見鶯鶯燕燕,一團和氣,不覺心曠神怡,悠然自得。
這日剛過了芒種節,榴花照眼,綠蔭初成。晴雯託來順重新翻修的宅子早已完工,茜雪擬定了一個黃道吉日,約了鴛鴦、紫鵑、彩霞、綺霰等姐妹,都告過了假,一起來賀晴雯,欲行暖宅之禮。事先已是稟明瞭王熙鳳,王熙鳳見老太太看重晴雯,最是會做順水人情的,派了一輛大車子,又叫一個出門的媳婦帶著幾個人跟車,一路將這幾個大丫鬟送至晴雯家。
這處宅子距離賈府亦不甚遠,不過二里多地。眾人至黑漆大門前下了車子,晴雯表哥吳貴早和來順一起站在門口恭候多時了,見眾姑娘下車,連忙躬身行禮,又低下頭去不敢多看,生怕褻瀆了這些副小姐們。
鴛鴦等人都是第一次見吳貴,不由得向他身上打量了一番。卻見吳貴拾掇整齊之後,模樣竟然生得頗為俊美,一雙桃花眼生得最好,流轉之間頗見神采,一身青布衣裳,很是利落乾淨。
幾個丫鬟不由得臉頰微紅,竊竊私語道:「不愧是晴雯她表哥,模樣依稀帶出幾分相似來,果然是樣貌不凡!」
「他只穿著粗使衣裳。若是換上錦緞時,只怕同咱們家那些少爺們比也不差甚麼了。怪不得老太太特意發了話,說要給他尋一門好親事。怎麼我看著他竟有幾分秦小相公的風采?」
「那也不過是看在晴雯面上。男人家模樣生得俊俏,終究無用。難道竟要去堂子裡唱戲當相公嗎?」鴛鴦見幾個丫鬟心思浮動,頗覺不雅,暗暗啐了一聲。
「雖是這個道理,可那人到底是晴雯的表哥。我勸你還是看在茜雪面上,積些口德罷。」紫鵑忙笑著打圓場。
幾個丫鬟嘻嘻哈哈,一起走過照壁,轉過垂花門去。
炊煙裊裊,卻是有人在倒座房那邊燒火起鍋。茜雪一眼望過去,大驚失色,忙一把拉過來順,嗔道:「我不是讓你告誡過那人,叫他離晴雯遠一些嗎?為何今日暖宅,他又來了?」
來順苦笑,壓低聲音道:「這卻與我不相干。咱們因了晴雯妹子的緣故,託了多少關係,才給吳家哥哥謀了個酒樓裡打雜的差事。誰知沒過幾日,那平兄弟拿著薛家的薦書也過去了,三言兩語竟成了酒樓裡的大廚。他們年紀相仿,又都是新去的,脾氣秉性都合得來,難免抱團在一處。據說吳家哥哥對平兄弟的廚藝言談都是極推崇的。兩人很是相契。今日暖宅,少不得要設宴寬待這群姑奶奶們,吳家哥哥生怕菜餚不合口味,丟了晴雯妹子的面子,這才好說歹說,請了平兄弟過來主勺。」
茜雪埋怨道:「哥哥倒是打聽得清楚。如何不肯預先告訴妹妹,我也好有個準備。」
來順道:「連我也是剛才知道的。只是我這平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