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眼淚裡,疼痛之外,還有另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她怔怔地看著桓羿,不知何時,淚水又再次模糊了視線。無盡的痛楚依舊在她的身體裡肆虐,可是又有另外一股力量,順著她的四肢百骸一一撫慰過去。
不是沒有想過,桓羿早就已經猜到了一切,他沒有任何掀起她的意思,這已經足夠她安慰自己。
無論世人怎麼看待她,至少殿下並不會因為那些經歷,就覺得她髒了。
可是,真正到了這一刻,甄涼還是由衷地體會到了一種來自靈魂的震顫。桓羿比她想的還要好一百倍,他是這樣的溫柔,這樣的包容,令她自慚形穢。
甄涼——何德何能?
一直被牢牢壓在心底的那些情緒,瞬間洶湧決堤。
甄涼把臉轉過去,埋進被子裡,失聲痛哭。到了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原來將傷口暴露在陽光下,親手剜去腐肉,留下血淋淋的新傷,雖然痛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可也唯有如此,才能徹底彌合傷處。
雖然依舊會留下醜陋的疤痕,可是她自己會知道,這傷已經徹底痊癒了,從此以後,再也不會在噩夢之中糾纏她。
“傻姑娘。”桓羿輕輕嘆了一口氣,伸手拉開被子,讓甄涼的臉露出來。
甄涼下意識地想避開,不願他看到自己此刻狼狽的模樣。
但桓羿的手掌溫柔而堅定地墊在她的腦後,扣著她的脖頸,讓她轉過來來,與他面對面。他湊過來,輕柔地吻去她臉上的淚水,憐惜地撫慰道,“你受苦了。”
甄涼拼命搖頭,一時說不出話來。
心裡的情緒都發洩出來,她也漸漸恢復冷靜,收了眼淚,生出些無法宣之於口的羞赧來。
兩世為人,她的年紀算起來比桓羿大,卻還要對方來安慰自己。
桓羿擦掉最後一滴眼淚,用自己的額頭抵著她的,突然開口問,“你之前說不能有孩子……是什麼意思?”
甄涼受驚般輕輕一顫。雖然那句話是說給桓羿聽的,但她心底又矛盾地希望他沒有聽見,所以才會選擇在那樣的一個時機說出口。
可是他終究還是聽見了。
於甄涼而言,這是比上一世的經歷,更加難以啟齒的內容,也是她遲遲不敢向桓羿更靠近一些的根本原因。生兒育女、相夫教子,是所有人對女性的期待,也是甄涼自己願意去體驗的生活。她相信,桓羿也是期待的。
可是,她卻一早就被剝奪了擁有這一切的權利。
“我的身體已經壞了。”甄涼閉上眼睛,難堪地道。上一世,在她有了“客人”之後,便開始惶恐於自己可能會有孩子這件事,她絕對無法接受在這種情況下出生的孩子,於是一直偷偷設法求醫。
她找了可靠的大夫,原本是想讓對方幫忙開些藥來應付,誰知大夫卻告訴她,她小時候損傷了根基,已經調理不回來,只怕這輩子都不能有孩子了。
在那時,這當然是不幸中的萬幸,至少甄涼不用擔心在將來某個時刻做出取捨。
可是這種身體上的虧損,並不因為她重來一世就有機會彌補。所以等她有了兩心相悅,想要與之共度一生的人,這又反而成了阻礙她腳步的藩籬。
就在她陷入失落之中時,突然聽見桓羿問,“按你說的,我上一世只活了三十八歲,這一世說不定也一樣。”他用手指輕撫甄涼的臉頰,“若是果真如此,你會嫌棄我嗎,阿涼?”
這個話題正正戳在甄涼的死穴上,她驟然睜開眼睛,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搖頭,“當然不會。”
她會努力不讓這種事情發生,但即便真的如此,他們至少有了二十年的時間,算來,已經是甄涼從前想都不敢想的美夢了。
“我也一樣。”桓羿看著甄涼。
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