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能防身的,”遲揚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立刻明白了他在想什麼,連忙打斷他,“帶狼牙的,最好一按下去還能變身召喚汽車人的……行了,看什麼呢,我就喜歡十塊錢一對的,挑了五分鐘呢,你就說給不給我戴吧,嗯?”
他的手就伸在那裡,也不嫌尷尬——樹燈明亮,能清晰地照出少年人骨骼分明的輪廓,還有他手背一路延伸到腕骨小臂的陳年舊疤。何弈定定地看了片刻,沒有說話。
遲揚似乎也意識到了他在看什麼,若無其事地翻過來,衝他攤開手心,催道:“快點兒,戴不戴,不戴給我,我自己來。”
“怎麼跟逼婚似的……”何弈似乎笑了一下,從口袋裡摸出那枚塑膠戒指,去拉他的手,“你先起來,哪有被戴戒指的人還跪著的……”
遲揚當然捨不得讓他跪,也不太看重這些莫名其妙的儀式,純屬跟他逗著玩——和拖延時間:“不行,我就喜歡跪著,你不給戒指我今天就不起來了,趕緊的。”
雜貨攤的老闆娘大概都覺得他們奇怪了,兩個年輕人大晚上的不回家,在商場路上玩這種情景喜劇——當事人本人還並不介意圍觀,眼裡只有對方似的。
他都這麼說了,也沒有不戴的道理。於是何弈順勢拉過他的手,如他所願套上了那枚塑膠戒圈,左手無名指,最原始的全無彎繞的方式——和最直白坦蕩的愛意。
行人寥寥,燈樹喧鬧,身後就是臨近打烊的一整條商業街,也許夜色寧靜長遠,神明垂眸,有千萬目光注視著他們,看向這一幕浪漫而近於荒唐的情景。兩個人一站一跪,站著的少年給單膝下跪的彎腰戴上戒指,也沒有什麼一諾千金的情話,只是安靜地看著對方,任憑他保持著牽手的姿勢站起來,將自己摟進懷裡。
他聽見遲揚埋在他肩窩衣料裡的,悶悶的聲音:“喜歡我嗎。”
答案不言自明。
何弈抬起空閒的左手,摸了摸男朋友的頭髮,覺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很像他小時候去親戚家裡玩,有一隻家養的金毛犬很喜歡他,執意要撲到他懷裡來——不過遲揚大概是狼犬,只有在他面前才收起尖牙利爪,渾然無害地撒撒嬌。
他喜歡大型犬讓人安心的體溫,喜歡被特別溫柔對待的感覺,也一如既往地貪戀著對方。
“喜歡,”他看著自己手上那枚做工粗劣、裝飾浮誇的戒圈,輕聲說,“想給你戴戒指的那種喜歡。”
男朋友太會了怎麼辦,線上等,也不是很急。
儘管遲揚的本意只是想拖延時間,拖到十二點幹些別的事情,但現在看來,似乎還有了出乎意料的收穫。
——何弈似乎已經能準確地、具體地感知到“喜歡”這種情緒了。
我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
也許不會有換到戒指的那一天,也許那一天很快就會到來。
但是……
“哥哥,戴了我的戒指,”遲揚貼在他耳邊,學著網上流傳的俗套情話黏黏糊糊地說,“就是我的人了。”
他似乎聽到了何弈剋制的輕笑——對方說,好。
五,四,三,二,一。
商業街零點整熄燈,燈光從遙遠的盡頭次第暗下,燈樹也準時熄滅,行人散去,只留下遠處居民樓留下的零星燈火,還有並稱不上明亮的、昏黃的路燈。
“哥哥……”
何弈一僵。
遲揚牽著他的手鬆開了一下,很快又摸索回來——下一秒他的手裡多了什麼。
那似乎是一張被人展開又折起無數次、已經不再脆而硬挺的,玻璃糖紙。
“生日快樂,”遲揚說,“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給我的……嗯,不是禮物,我就是想告訴你,這玩意兒我留到現在,隨身帶了十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