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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玉原本就是想嘴上發洩發洩,聽虞岱這麼不緊不慢堵回來,不禁愈發心頭火起,擦著鞋子上過分牢固的一點泥斑,瞪著眼睛出神一瞬,笑道:「原本見公主殿下都稱呼您一聲『先生』,我還以為您一定忙得很。如今看來,先生每日閒在書房中烤火,也是埋沒了才華。擇日不如撞日,等會兒我見過公主殿下,還要往城外荒地去,便請一頂轎子,送虞先生同去如何?畢竟您吩咐的那些事兒,我也未必全能做對了。若是有您到地頭上指點著,一準兒錯不了。」

虞岱的確如靜玉所說,每日都困在外院這半畝方圓之中,若不是在屋子裡,也只是在書房外的小花圃中種點東西。他身份特殊,底下人都待他恭敬,多半並不主動跟他說話,公主殿下與蕭淵一忙起來,有時候甚至一日之內都無人跟他說話。所以雖然靜玉看他討厭,他看靜玉倒是頗有趣的。

虞岱顯然很清楚靜玉憤懣的癥結在何處,慢悠悠道:「在下倒是想去,只是殿下念著天寒路艱,今冬是不許在下出城的。」

靜玉聽了這話,胸中那一點憤怒的小火苗,立時就燒到了腦子裡。他上下打量虞岱一眼,笑道:「我這樣的小人物自然不懂,虞先生這樣的大人物,當初陛下怎麼會放任您成了殘廢?」

靜玉本就不是涵養高的那等人,與人撕咬,自然是當面揭短最痛快、最有效。

鄧玦原本在旁笑聽兩人鬥嘴,此時看了一眼面色蒼灰的虞岱,忙笑道:「『文王拘而作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虞先生大難不死,必然是上天要虞先生另有大作為。如今跟隨公主殿下來了雍州,豈不是正是應驗了?」

靜玉一句話衝口而出,理智回籠,也覺不妥,這等攻擊的話在梨花院中自然不算什麼,但在公主殿下的外書房中怎麼都不太對。

他還沒想到要怎麼緩和,卻已給那鄧都督撿了個空子賣好,便哼了一聲,低頭擦著鞋子不說話了。

「虞先生,這栗子香甜著呢。」鄧玦笑著撿了一枚烤熟的栗子出來,剝去外殼,以小碟子託著送到虞岱面前去。

虞岱不接,反手在躺椅旁摸索著柺杖,有些艱難地站起來。

靜玉仍低頭擦鞋,然而心中隱約不安,余光中偷看虞岱動作。

鄧玦起身虛扶,虞岱讓開了他的手。

虞岱拄著柺杖,在不大的暖房中緩緩走動著,伴著那「咄咄」的柺杖點地聲,他過份滄桑的聲音緩緩響起,「我本一介布衣,邊陲小縣出身,憑一份讀書的能力,勝過萬人,而入州學;勝過百萬人,而入南山書院,最終從南山書院,以頭名得朝廷任用。年輕時不知天高地厚,輔佐故太子,立新政、促革新,天下人抬舉我,稱我為『寒士之首』……」他仰起頭來,透過棉簾縫隙,望向外面飄揚的雪花,許久,像是從回憶中醒過神來,「我初流放時,陛下有顧惜之情,放我於東海之畔,永嘉郡的長官禮賢下士,非但不以囚犯待我,反倒許我於木料廠旁講學。不過旬月,來聽課的學生已有千人之多。我那時傲氣未脫,反受其害。朝中有心人得知,攻訐不止,最終我被調往番禺,那永嘉郡的長官也因此獲罪、丟了官坐了牢……」他低而沉重道:「番禺濕熱多瘴氣,有永嘉郡的事情在先,我也無意拖累好心人,腿傷背疾,積年累月下,變成了如今模樣。」

以靜玉從前淺薄的經歷,自然無法想像虞岱曾經歷過的波瀾壯闊的人生。

此時聽虞岱娓娓道來,靜玉擦鞋子的手停下來,但仍是不曾轉過臉來看向虞岱。

鄧玦出身將門,又在官場,對於虞岱的故事有所聽聞,聽他本人說起來,倒是另一番感受。

他望向虞岱看似仔細聽著,目光卻時不時往明窗上滑去,想要捕捉公主殿下駕到的身影。

「所以我說靜玉公子風華正茂,辦差辛苦些又何妨?」虞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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