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林然上前問詢歸來,低聲匯報導:「殿下,是柳家大郎柳魯,說是要替他父親坐監。」
穆明珠淡淡一哂,道:「前行。」
車隊再度行進起來,若那柳魯不躲避,便會被為首扈從的馬蹄踏碎。
那柳魯到底站了起來躲避,卻又追在穆明珠馬車之外,雖然有扈從隔開,但他高亢的吶喊聲仍是清晰傳入穆明珠耳中。
「家父年邁體弱,有什麼罪責在下願代父承擔!公主殿下,請您開恩!世人皆知您侍奉陛下至孝!將心比心!」他嘶喊著,人已經落在了馬車後面,那一聲聲「將心比心」仍是追到穆明珠耳邊來。
穆明珠坐在軒車之中,身體隨著車子輕輕搖晃著,一張臉上卻滿是冷漠。
待到了行宮,鄧玦先行下馬,欠身伸手,靜候穆明珠下車。
穆明珠裹緊狐裘,搭著他的胳膊下車,淡聲道:「那驚走了鄧都督一竿好魚的,可是今日那柳魯?」
「是他。」
穆明珠淡淡一笑,道:「這人比你還有意思。」
這柳魯行事,也不知是真為了救出父親,還是想要送他父親死得更快些。
鄧玦微微一愣,笑道:「玦愚鈍,不能與柳大郎君相提並論。」
穆明珠視線落在鄧玦面上,一番疾馳至此,青年面色艷麗如桃李,此時望著她的那雙丹鳳眼中水光瀲灩、無限勾人。
她目光一凝,抬手撫上鄧玦發燙的臉頰,似笑非笑道:「你若愚鈍些,本殿才歡喜。」
鄧玦這次是真的一愣,感受到臉頰上微涼柔軟的觸感,卻見公主殿下露出狐裘的半張臉,素淨如雪、冷淡似霜,一雙黑眸冰凌般往他心中扎來。
第143章
鄧玦之所以會在逮捕柳猛一事上,看似站在了穆明珠這一邊,其實是很取巧的。
雍州實土化的新政,是皇帝批了文的。四公主在雍州的專斷之權,是皇帝親自給出的。
所以在逮捕柳家家主柳猛一事上,看似是四公主的命令,其實乃是皇帝的命令。
誰敢阻攔雍州實土化的程序,就是站在了皇帝的對立面。
鄧玦現下做著大週一州的都督,並沒有要反叛的念頭,也不認為雍州這幾大世家聯合起來能推翻朝廷。他固然不想在幾股勢力的對決中受牽連,更不想做阻攔皇權這駕高車的螳螂。
他只是奉命辦事,正所謂冤有頭債有主,逮捕柳家家主亦是不得已,明眼人都知道背後下令的債主乃是四公主。而他派人緝拿柳猛,一路上好吃好喝供奉著,囚車比尋常富戶的馬車還要舒服些。退一萬步說,就算是將來這柳老爺子逃過一劫,也只有謝他厚待的,更不會找他尋仇。
如今公主殿下卻要他「愚鈍些」,莫不是知曉了他私下命人厚待柳猛之事?還是在警告他,不要妄圖左右下注呢?
鄧玦望著公主殿下消失在行宮大門間的白色背影,腦海中閃過今日她扣動弩機、一箭穿雙羊的場景,不知不覺中抬起手來,摩挲著方才被公主殿下撫過的臉頰,丹鳳眼微微眯起。
生平第一次,他彷彿遇到了一個比垂釣更有意思的人。
穆明珠回到行宮之中,梳洗後換了舒適的常服,騎射一日後累了,便歪靠在寢室內,拆著各處送來的信件。
「殿下,」櫻紅在一旁梳理著今日送到的拜帖,自從公主殿下來到南郡,懇請來拜會的官員名士層出不窮,「這一份乃是刺史府中送來的,蔡刺史說明日想來拜會您。」
穆明珠想到蔡貞那老態龍鐘的模樣,因他是一州長官,在清查人口戶籍一事上也算開了方便之門,便點頭道:「可。」
櫻紅又低頭整理拜帖,不多時撿出來一份,道:「這裡還有一份,乃是英王世子周泰與次子周安聯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