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玦沒想到拓跋弘毅竟有這樣的膽量,以皇帝之身,潛入敵國邊境;半月相識,日夜相伴,縱然知曉對方身份後,卻也無法橫眉冷對。
那時候梁國的政權握在趙太后手中,拓跋弘毅最初來到洛州,乃是奉趙太后之命,前來巡視戍邊的兵馬,也是遠離權力中心。拓跋弘毅那時候也年少,既然到了兩國交界處,索性便喬裝上船,順著沔水進入了大周境內,誰知便認識了鄧玦。
隨後一二年,兩人便時時在沔水上游相見,有時候拓跋弘毅不方便入境,便半年一見。
那時候鄧玦還不能跨越國境線進入梁國洛州,只能是拓跋弘毅入境。
拓跋弘毅會講述對太后的不滿,對朝局的擔憂;鄧玦也會吐露仕途上的迷茫,對周國未來的悲觀。
拓跋弘毅向鄧玦學習中原典籍文化,鄧玦也向年歲稍長的拓跋弘毅請教武藝。
如此數年之後,隨著拓跋弘毅在梁國權柄漸重,忽然有一日,他問鄧玦,「你想在周國做大官嗎?」
後來的事情便順理成章了,拓跋弘毅破獲了趙太后在周國的關係網,讓鄧玦從中獲利,威逼穆國公,換得了荊州都督一職。而鄧玦按照拓跋弘毅的要求,借穆明珠之手,引出穆國公等人,打擊了趙太后的勢力,幫助拓跋弘毅坐穩皇位;隨後一番波折,又贏得了穆明珠的信任。上次兩國大戰,梁國退兵之時,鄧玦奉梁國皇帝之命,襲擾周國西府兵,掩護梁國兵馬撤退,同時在周國世家與朝廷之間激發矛盾。如今鄧玦又在多方安排下,成功做了周國水師都督,成了梁國南下最重要的一張牌。
此時拓跋弘毅轉頭望著鄧玦,關切道:「你在周國做水師都督,周國皇帝可曾派人監視你?」
鄧玦道:「陛下勿憂。從前臣供出穆國公之事,周國皇帝便對臣深信不疑了。早在周國皇帝登基之前,臣便投誠於她。如今周國皇帝當臣是自己人。」
拓跋弘毅輕輕吁了口氣,道:「那就好。朕原本還擔心上次掩護梁國撤兵一事,會置你於危險之中。」
鄧玦很明事理,道:「為了讓二十幾萬士卒安然撤退,臣擔一點風險又算什麼?況且謝氏本就不臣於周國皇帝,臣說是謝氏生事,周國皇帝更是不曾懷疑。」
「你自己小心些。」拓跋弘毅懇切道:「若事有不協,當以你自身安危為重。」他神色誠懇,望向星空下的江面,似是有幾分感嘆,道:「朕雖有同母的弟弟,卻弄得如同寇敵。這世間,無缺你對朕而言,便如真正的弟弟一般。」
鄧玦輕聲道:「臣亦視陛下如兄長。」他望著魚竿,有些恍惚,忽然睫毛一眨回過神來,轉頭看向拓跋弘毅,道:「陛下來時,隱有愁容,不知因何事而起?」
拓跋弘毅深深一嘆,對旁人都不曾提及的事情,卻不曾瞞著鄧玦,低聲道:「是朕的皇后……」
他頓了頓,有些艱澀道:「她心思重,病得深了。」
雖然為了朝局,拓跋弘毅選擇了扶持賀蘭部,打擊後族獨孤部。
但當初拓跋弘毅與獨孤氏成親之時,都還很年輕,少年夫婦,在為了扳倒趙太后而努力的歲月裡,也曾情好日密。
獨孤氏新婦初嫁,對拓跋弘毅一腔深情,這樣一位雄才大略的夫君,當初對她又好,怎能不叫她歡喜?
可是等到趙太后一去,獨孤氏的父兄都在朝中為重臣,皇帝的心意忽然就轉了風向,待到賀蘭氏入宮之後,更是幾乎不往皇后宮中去了。
可憐獨孤氏滿腹愛意,如何受得住這等打擊?可是她的丈夫是梁國的皇帝,除了默默忍受,她別無他法——若要怪,似乎也只能怪她那不爭氣的肚子。
如此年下來,獨孤氏被磋磨出了一身病,眼看著命不久矣。
說來奇怪,獨孤氏好好的時候,拓跋弘毅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