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的人聯絡了穆武?」穆明珠聽了從黑刀衛處得來的訊息,倒是並不感到詫異。
當初她在雍州,很是懲戒了穆武一番,但並沒有取他性命。
後來回到建業之後,太上皇穆楨因為穆國公叛國被秘密處死,所以對穆武也疏遠了,沒有再見穆武一面。
而穆武回來之後,求見無門,只能關起門來自己想辦法。他越發注意修飾了,衣裳一定乾淨整潔,連頭髮都一絲不苟。可是即便如此,他那佝僂了身體,彎曲了的雙腿,乃至於身上多少香粉都掩蓋不了的騷臭味,在有心人眼中,依舊是瞞不過去的。
只是他鮮少出現於人前,而這一聯想實在是太過驚駭世俗,尋常人固然心中嘀咕、卻也不敢叫嚷出來。
更何況——穆武唇上還粘著鬍子呢!
但如果是謝鈞的人,大約從在雍州的時候,便留意了穆武的動向。
謝鈞即便不清楚穆武究竟遭受了什麼,但卻一定清楚穆武與穆明珠之間的宿怨。
如果謝鈞要耍陰招,還有什麼比接近穆武更方便的呢?
更何況早在數年前,廢太子周瞻會出事兒,是因為清客乃是謝鈞透過揚州焦家安排的人;那個時候,謝鈞就鋪了另一條線,透過揚州黑刀衛丁校尉,佯裝押注在已經瞎了一隻眼睛的穆武身上。
如今謝鈞要重新利用穆武,簡直是易如反掌。
齊雲今日出去,把當初謝氏的密道又重新檢查了一遍,如今在內巡防的都是朝廷宿衛了。
他眉頭微皺,低聲道:「謝鈞雖然重傷,但謝氏的耳目在建業城中仍有許多。」
謝家幾世的經營,不可能如此輕易倒下。
哪怕穆明珠如今拔擢寒門,一次性從南山書院起用了上百名寒門子弟,但飯要一口一口吃,這些學生剛入朝堂,並沒有身居高位者。在朝中如此,在整個建業城中也是如此,世家之間同氣連枝、盤根錯節,並不是皇帝政令一下,一兩年之間便能改變的。雖然謝鈞重傷,又已經遠在荊州,但只憑一個「謝」字,他仍舊可以驅使成千上萬計程車人為他奔走效命。
因為普羅大眾的觀念改變總是慢的。
此後十幾年,甚至百姓還會認為追隨世家是榮耀的。
此後幾十年,說不定還會有人緬懷世家昔日輝煌的歲月,感嘆今不如昔。
「且看是他的耳目多,還是朕的刀快。」穆明珠森冷一笑,道:「你叫底下人仔細些,一個個把名字都記上。」
「是。」齊雲應聲道:「已經增派人手盯著穆武。」
「好。」穆明珠冷笑道:「跳樑小丑,且看它還有什麼招數!」又道:「這次給謝鈞傳旨的人回來,倒是說了一則新聞,謝鈞不只是重傷,而是脖子以下都不能動了。」
齊雲微微一愣。
穆明珠猜測謝鈞可能是傷到了重要的神經,這算是高位截癱嗎?
「按照醫官的說法,復原的可能性極低。」穆明珠慢慢道:「可惜——怎麼偏偏給他留了腦子。」
謝鈞的陰毒,都在他的腦子裡。
兩人說話的時候,櫻紅正奉命端了茶點來,剛走到門邊聽到這幾句,一時愣住。
穆明珠抬眸看見了,招手示意她走進來,問道:「怎麼站在門邊發呆?」
櫻紅也不隱瞞,輕聲道:「奴方才聽到陛下說謝太傅傷了,想到前日迴雪姑娘來問過……」
宮變之後,穆明珠便命人把藏在謝氏莊園的流風接入宮中來,與迴雪一處,一個教宮人歌藝,一個教宮人舞技。
流風最初是惶恐的,而且很惦念謝鈞的情況。
畢竟對於流風來說,謝鈞是她的主人,是從她懵懂無知到雙十年華的引路人,她從未生活在謝鈞掌控之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