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穆明珠看來,母皇計劃中的新政究竟能否實現另當別論,關鍵在於大周並沒有十年二十年的時間!
梁國小皇子在烏桓造成的混亂,最多不過拖延二三年光景。
滿打滿算不過五六年,梁國又會大軍南下。
如果大周不能利用好這短暫的時間,快刀剜腐肉,那麼便會有外敵利刃刺穿大周的喉嚨。
皇帝與穆明珠母女二人,雖然發心都是為了大周,然而一個求穩,一個求快,在新政一事上,終於出現了不可避免的分歧。
母女兩人其實極為相似,骨子裡都是強勢的人。
穆明珠不管在揚州還是在雍州,也是說一不二的主兒,會兼聽周邊人的意見,但她做了的決定,不容人反駁。
皇帝穆楨亦是如此,廣開言路,寬和待下,然而一旦拿定了主意,便無可更改。
不管穆明珠在外如何,她面對的卻是大周的皇帝。
該分析的情況,該舉的例子,此前幾次陛見,穆明珠都已經道盡了。
此時皇帝再度問起,不過是要她檢討己過、贊同新政。
穆明珠情知不能硬槓,只能服軟之後,慢慢再想別的法子,因此垂首低聲道:「是女臣太急躁了,被雍州的成功沖昏了頭腦。治大國如烹小鮮,女臣要向陛下學的還多著呢。」她垂著頭,看不到母皇的神色,卻彷彿能感覺到母皇研判的目光落在她發頂、久久不曾挪開。
半響,皇帝穆楨下榻穿鞋,沒有再提新政的事情,口吻含笑,又說起僧侶取真經之事來,溫和道:「你不要看帳簿上的財物多,隨行的人員也多,便覺得心疼。你待佛祖的心誠,佛祖自然也會庇佑你。」
「是。」
穆明珠從側殿出來,被迎面的冷風一吹,才覺裡衣已經濕透了。
她不過是跟隨母皇理政,便時時覺得如芒在背,不知從前那些多年的太子是如何堅持下來的。
穆明珠吸了口氣,站在白玉階上,抬頭望向天邊彤雲。她要以女子之身,克承大統,本就是千難萬難;若是能爭取到母皇的支援,或許還有一分和平交接的可能。
除夕日,穆明珠與周眈及得到欽點的重臣,跟隨皇帝穆楨一同,往濟慈寺上了香。
歸來後,穆明珠與周眈又前往皇帝寢殿,闔家團圓。
皇帝穆楨居於首位,自左向右,依次是穆明珠、牛乃棠、皇子妃楊菁與周眈。
因牛乃棠沒了母親,又尚未出嫁,皇帝穆楨憐惜她,便將她也接來宮中。
至於往年次次都在的穆武,這次卻不見蹤影。
外人看在眼裡,大約也有所明悟,穆國公一去,看來沒有多少遺惠落在他兒子身上。穆郎君,雖然還是皇帝的外甥,卻已經失了聖寵,成了披著老虎皮的羊、逞不起威風來嘍!
往日除夕夜這場宴會,當時尚在的廢太子周瞻與猶得聖心的穆武,乃是絕對的主角,一唱一和之間,將皇帝哄得極為開心。
而穆明珠與周眈通常只是默然旁觀者。
如今廢太子周瞻已死,穆武連進入皇宮的資格都失去了。
飯桌上的氣氛不能冷,但熱鬧的人仍舊不是穆明珠與周眈。
周眈本就是安靜的性情,在母皇面前更是能不開口就不開口。穆明珠因心存大志,近來跟母皇相處,也深深體會到了什麼叫「伴君如伴虎」,有心開口逗趣,卻也要先在腹中思量兩個來回,恐有影射朝政之嫌。牛乃棠則一如既往,只管悶頭吃菜。反倒是楊菁落落大方,爽朗性情,快言快語,逗得皇帝穆楨笑了幾回。
楊菁與周眈成婚剛滿一個月。從定下婚事,到成親,一共隔了沒有兩三個月,在當下來說快得有些不夠體面。然而皇子娶親,又有誰敢置喙?況且楊府既然沒有異議,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