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這四個字,穆明珠輕輕舒了口氣。
雖然大周國公、乃至於一州都督都有通敵之舉,實在糟糕。但在這糟糕的狀況下,其背後的勢力已經為穆明珠所掌握,給了她化被動為主動的機會,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穆明珠蹙眉想了一想,心中稍微安穩些了,目光又飄落在信紙上,看著像主人一樣倔強的字跡,忍不住微微一笑,眼前彷彿又浮現出當初齊雲在行宮寢殿內室、坐在窗前小榻上描摹她自己的模樣。少年身姿挺直,略顯寬大的中衣潔白,她若是從後面摟過去,那柔軟絲滑的衣料便貼合上少年勁瘦的腰,透出令人顫慄的熱度來。她握了他的手,教他摹寫她的字,一歪頭、四目相對,便牽著他躺下去——筆尖的硃砂劃過少年的中衣,落在他頸間,勾出一道旖旎的紅……
一陣秋風吹過,搖得院中樹葉嘩啦啦響。
穆明珠為那響聲驚動,回過神來,察覺自己正唇角上揚、盯著齊雲的字看。一旁林然還屏息欠身,在等她示下。
她輕咳一聲,踱步至書架前,將那一頁密信收入裝著各色花箋的玉匣中,這才轉過身來,對林然道:「南陽郡可有什麼新訊息?」
在鄧玦離開襄陽行宮之後,穆明珠便命林然按照此前齊雲查到的情況,於江畔同一位置放了一艘船,最終根據船撞毀的地點,確認了鄧玦與柳魯之間存在某種隱秘的聯絡。
林然的人馬原本在南陽郡監視英王府的行動,此事過後便也監查鄧玦與柳魯。
林然道:「回殿下,那鄧都督極為謹慎,似乎知曉咱們的人跟著,只往英王陵前悼念過,便離開了南陽郡——當日柳魯等人也在,然而沒能拿到兩人接觸的確鑿證據。隨後柳魯又沿密河,往野山間遊獵,至今未出。」他頓了頓,似乎有些猶豫,「密河南部的地方,咱們的人都能監查到,沒有異常人物出入。若說咱們監查不到的,便是上游通往梁國的部分……」他雖然不知道鄧玦與穆國公之事,卻也憑藉手頭的線索,察覺到事情很不簡單。否則鄧玦乃荊州都督,與南陽郡世家子柳魯相交,何必還要用撞船送信之法?如此小心詭秘,其所圖必然駭人聽聞。
穆明珠若有所思,道:「繼續盯著那柳魯。」
「是。」
鄧玦的身份,不好直接跟梁國的人接觸。
訊息傳遞的中轉點,多半就在這柳魯身上。
「南陽郡……」穆明珠眯了眯眼睛,道:「下一次遊獵,就安排在南陽郡。」
「是。」
自去歲初到雍州,穆明珠便有意識打造屬於自己的騎兵。最初她以打獵為名,要鄧玦舉薦兩州境內中下層世家的驍勇少年。隨後,憑藉這幾十名少年,要他們傳揚開來、再舉薦身邊同好。短短一年半的時間內,她身邊這個遊獵的騎兵隊伍,已經從「百騎」發展到了「千騎」的數量,並且還在不斷增加。而人員的構成,也從最開始的世家子弟,逐漸向下延伸,乃至於尋常的獵戶兒郎也在其中。如今這支千人騎兵隊中,為首的兩位校尉,便是獵戶出身,兄弟二人不過十歲的年紀,同輩都以「丁大」、「丁二」稱呼他們。因他們一身百步穿楊的箭術,又年少驍勇,關係簡單,穆明珠提拔兩人做了校尉,底下人便稱呼他們為「大丁校尉」和「小丁校尉」。
既然是遊獵,自然以獵物多寡分高低,丁大與丁二本就是獵戶出身,所獲獵物總是在頭幾名,因而得封校尉,眾人也服氣。
秋收過後,穆明珠抵達南陽郡的時候,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
城郊的獵場,原本是英王周鼎興趣所在,命人圍而修築的。後來他年歲既長,又患了王者之疾,偌大的獵場便閒置了。
獵場入口處,鄧玦一襲水紅色的騎裝,已經下馬相候。
他是應穆明珠之邀請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