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玉本是個聰明人,又伶俐,只是平時心思不往正道上用,總想著走捷徑。
可若是有人管束著,叫他把那份聰明勁跟那份上進的心氣兒,用到對的地方,他也是不輸於王長壽的一員得力幹將。
穆明珠聽著靜玉表功的話,不由地往身後看了一眼。
因田地間本就道路崎嶇,虞岱不良於行,此時也沒有堅持,坐在由兩人抬起的竹椅上,乾枯的手攥緊扶手,眼神熱切地望向田間長勢喜人的莊稼。
這荒地能開墾成功,靜玉固然有苦勞,但是源頭還是虞岱的辦法。
去歲寒冬,虞岱說要引水浸泡荒地土壤,而穆明珠竟然也答應了,靜玉是沒有辦法,只能領著底下人幹活,當時也鬧得滿腹怨言。
然而半年過去了,原本寸草不生的荒地上,如今眼看著就是豐收。
夏收過後,還能再種一季粟米。
這一片荒地在整個大周來說不算什麼,但是對於襄陽城內外的百姓來說,卻足夠他們一年之中多吃幾頓細糧。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瑩白飽滿的白米飯、細膩香甜的細面饅頭,這些都是好比後世松露、魚子醬一樣的奢侈品,尋常農戶家中根本沒有人捨得這麼吃。只有世家大族中的主人們,又或是穆明珠這樣的皇親國戚,才能夠頓頓細糧,以至於像英王周鼎染上了王者之疾。
虞岱在田頭一處要求放下竹椅,他自己摸著柺杖,坐到地頭去,捻起細碎的土壤來看,又珍惜地托起小麥已經結了的麥穗。
穆明珠看他一眼,道:「留兩個人陪著虞先生。」她緩步往田地深處行去。
靜玉早已準備好了,此時底下人以銀盤捧了一支還泛著綠色的麥穗上來。
靜玉笑道:「殿下,您瞧——下官要他們選了最大的一支來……」
穆明珠倒是沒有斥責他。
靜玉便伸手取了那麥穗,避開麥芒,剝出一個個麥粒來。
他心裡有別的想法。
原本襄陽行宮中有那個荊州都督鄧玦,後來又來了那個黑臉的駙馬都督,如今兩個人都走了。
襄陽城中更還有何人,能與他靜玉相爭?
穆明珠看他大姑娘繡花一樣剝那麥穗,不禁失笑,伸手接過來,道:「不是這麼剝的。」說著拿了那麥穗在掌心一滾,便掉落下十幾粒來,剝去外面的皮,裡面便是泛著玉色的麥粒。
她含了一粒在口中,一咬,還未完全熟透的麥粒中還有少量的水分,是甜的。
這塊荒地活了,襄陽城中在新政中清理出來的人口也就活了。
包括那些冬日被清繳出來的蠻族,在平原有了土地,才能世代相傳。
「那是什麼人?」穆明珠目光落在水車旁兩隊被看押著的人,看他們的模樣像是耕作的農夫。
靜玉笑道:「這是殿下您吩咐下官看好的那些人啊。」
穆明珠微微一愣,定睛看去,只見為首的那兩人,雖然粗布衣裳、蓬頭垢面,但動作間依稀能看出幾分不同於普通農夫的講究,正是汪年與趙西。
這兩人當初在建業公主府中,為了討好穆明珠,賺取自己的仕途,因為串通勾連了公主府中一眾僕從,又買通了秦媚兒,還拉了同窗下水,最後給柳耀下了藥、意圖送到公主殿下床上去。事發之後,穆明珠當時在建業城中不便發作,卻是借著這件事將整個公主府中有關的僕從都帶了出來,一直到雍州才發落。而這批僕從中,不只有參與了汪年、趙西之事的人,更還有母皇最早安排下的人手。
現在這些人全部都成了荒地開墾時的農夫,在穆明珠扈從的看管下,誰都跑不掉,也不可能傳信出去。
縱然其中有母皇的人,卻也無妨。
有一個正當的理由在前面,底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