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等操作的危險是很高的。
如果不是船頭誘餌不奏效,穆明珠也不會想要更進一步。
嫌疑人之一錢忠,領隊守在下層船艙口,見了穆明珠與齊雲,忙行禮道:「殿下、都督。」他五十如許,瘦長臉、濃黑眉,臉上帶著和氣的笑容,看起來並不像是黑刀衛,換身青布衣裳,倒是有些像大商鋪的管事。他是黑刀衛監理,有點類似於靜玉所做的監軍,比起親自出馬做事,更像是黑刀衛內部的監察官。但是自古以來,監察官跟實權官員的地位,並不是一成不變的。尤其是在外的時候,不管監察官掛著多麼高的品級,還是敵不過實權官員的一句話,所以不想拿自己腦袋去碰刀刃的監察官,往往也很會審時度勢。
譬如按照道理來說,錢忠作為黑刀衛監理,很不必
站在這船艙門口守著。
但既然齊雲下了命令,他也沒有反駁。
一時錢忠開了艙門,穆明珠在先入內,一入底層船艙、眼前立時一片黑暗。
空氣也是沉悶的。
借著半開艙門的一縷光線,穆明珠穿過底層船艙中堆著的錯雜貨箱,尋到那籠罩著黑色巨布的籠子外,定定神,道:「進來守著吧。」
齊雲一直寸步不離跟在她身邊。
原本留在艙門處的錢忠沒有遲疑,揮手示意守門的四五個黑刀衛一同進來。
穆明珠在那黑布籠子旁,繞著籠子來回走了七八圈。
她的動作看似簡單,其實每一步都提著心,畢竟不知道錢忠是不是內鬼,而內鬼會在哪個瞬間出手。
待走到第八圈,穆明珠看一眼仍站在五步開外、眼觀鼻鼻觀心的錢忠,又與近處的齊雲對視一眼,便知錢忠不是那內鬼,因而道:「本殿不知黑刀衛諸人性情,但如今看著這位錢監理倒像是比那兩個穩妥些。不如讓錢監理去看管那一船?」
「是。」齊雲應下來,便命錢忠去換另一船的蔡攀過來。
蔡攀來的時候,穆明珠與齊雲已經又上了船頭賞夜景。
船頭無事發生,穆明珠便又與齊雲下了船艙,用的仍是與方才一樣的理由。
蔡攀四十如許,高挑瘦削,鬢邊卻已經有了白髮。他稱呼齊雲為「小少爺」,因從前追隨齊雲的父親多年。
大約是因為親近,蔡攀主動跟在齊雲身後,進入了底層船艙。
穆明珠又繞著那巨大的黑布籠子踱步,至於第三圈,忽然聽到「吱呀」一聲,原本從船艙門口投下來的昏黃燈光忽然收起。
船艙內一片黑暗。
穆明珠腳步一頓,整個人都繃緊了。
黑暗中,有人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
「他出去了。」齊雲低聲在她耳邊道。
兩人都明白過來——是蔡攀!
熱浪從船艙門口處撲來,方才短暫的黑暗很快被刺目駭人的火光取代。
穆明珠望向門口火光的來處,卻見艙門緊閉、燃燒的乃是艙內的貨箱——蔡攀出去之前引燃了貨箱,又或者是以引信從門外點了火。
「貨物浸了
油。」穆明珠嗅到其中怪異的氣味。
熊熊烈火很快就要燒到兩人腳下。
齊雲朗聲道:「蔡叔,你這是做什麼?快放殿下與我出去!」他一面叫著,一面拾起雜物中的鐵棍,與穆明珠轉身去撬動那巨大的黑布籠子。
蔡攀的聲音透過貨物燃燒的嗶啵聲傳來,有種末日般的瘋狂,他叫道:「小少爺,怪不了別人,只能怪你自己!兩年前,你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憑什麼做黑刀衛都督?我在黑刀衛中勤勤懇懇二十多年,身上的刀疤比你吃過的鹽還多——卻只能做你的副官!若不是你佔了那位子,黑刀衛都督本該是我蔡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