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道成坐直了身子,道:「這就奇了怪了——她一個頭一回出建業城的小公主,哪裡得來這樣大筆的金磚?」頓了頓,又問道:「跟著她的人可查到了什麼?孟都督那裡怎麼說?」
「那公主殿下身邊常有黑刀衛齊都督相伴,咱們的人跟著幾次都給黑刀衛察覺了。自從……自從那次於金玉園中射殺鴿子之後,公主殿下身邊的黑刀衛巡查愈嚴,咱們的人再不得跟隨探查。」焦成俊心裡對伯父交待的死鴿子一事也頗有微詞,認為有小題大做之嫌,只面上不露,又道:「至於孟都督那裡……他背後有孟家支援,原也不靠咱們家,算不得自己人,真到用他的時候,便指望不上了。侄兒派人去了兩次,自己也親自登門過一次,都沒能見上他,只得了幾句含糊的搪塞之語,不外乎是要咱們剋制些,待公主殿下啟程離了揚州城便是了。照侄兒看來,那孟都督也是不想擔事兒的。」
焦道成戴著玉戒指的手指,在桌面上焦躁地敲擊著。他面上的陰沉之色,也已經轉為壓抑的怒色,看上去有幾分可怖。他感到事情開始脫離他的掌
控,而他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不能從那齊都督身上下手?丁校尉到底怎麼死的?好端端的急症而亡——我是不信的。」焦道成無名火起,也不知是對穆明珠去的,還是對身邊這一個個拖後腿的傢伙。
拿錢買通官員,是他們做熟了的套路。
焦成俊道:「那齊都督極不好接近。崔別駕試探了兩回,都無功而返。侄子怕冒然示好,反而引他起疑,故而不好親近。」
「外面怎麼說?」焦道成又問。
焦成俊清楚伯父已經到了發怒的邊緣,躬身小心道:「公主殿下高價買米的訊息,大約剛傳入建業城,咱們還沒得那頭的訊息。若是說這揚州城之內,聽米行的主事們說,素日來買米的人倒是有些抱怨,平白多花了一半的錢。只是如今城內買得起米的,也是小富之家,米價雖然貴了些,他們抱怨抱怨也就過去了。至於那等買不起米的,更是不與他們相干。據說……」他斟酌了一下,還是以和緩的語氣說了,「公主殿下高價買去的米,分了一小部分,與雜糧野菜等摻雜起來,熬成稀粥,也在城北和城南兩處支了粥棚,救濟窮苦。」
「她倒是想得仔細。」焦道成怒極反笑,道:「這是怕高價買米餓死了百姓,鬧出事兒來皇帝怪罪?」他滿腔的怒意終於迸發出來,「砰」的一拳砸在桌面的帳簿上,道:「這可由不得她!即刻傳令給底下的米行,從接到命令起,一粒米都不許賣出去!揚州城中別家的米行也一樣,若是還想在揚州城混的,就老老實實聽我的。」
他不知穆明珠的黃金究竟從何而來,亦不知她還有多厚的家底,但至少他可以掐死了揚州城的糧食供應。
因揚州水患,朝廷在城周圍的義倉、常平倉都已經空了,航道不通、商船難入。
只要他掐死了一粒米都不賣出去,穆明珠手握數千青壯,買到的米不夠兩日之用,不出日,餓紅了眼的力夫便會成為揚州城中的盜匪,反過頭去咬穆明珠。
這世道,糧食比黃金貴重。他有糧食,有人手,便是這揚州城的王。
屆時,且
看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公主殿下,如何跪地求饒!
焦成俊心頭一顫,唯唯諾諾答應下來——揚州城,這是要出大亂子了!
金玉園中,穆明珠正欲往大明寺而去。
櫻紅服侍她換衣裳,順便提起那鮮卑奴來,道:「瞧著倒是挺愛乾淨的,一日要沐浴兩回。據看管的人說,就是這兩天又鬧著要見殿下呢。」
穆明珠微微一愣,從揚州城紛亂的局勢中抽出一絲心神,她現在沒空去探問那鮮卑奴,但見孟非白願意為之再三重金相贖,卻越發清楚那鮮卑奴身份不同,想了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