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吃啊。」陳雙笑起來,眼睛在黑暗裡都是亮的,半個米花球他當很好的東西,託著屈南的手背往他嘴邊送,「你剛才和他們怎麼說的?」
屈南還沒做好準備,甜味已經開始在舌尖蔓延,他機械性地咬了一口,把它在齒縫間壓碎了。第一次,他吃到了這麼易碎的東西,他毫不費力就能摧毀。
「就好好和他們談,畢竟這件事鬧大了對他們沒好處。」可屈南還是認真地吃掉了碎開的米花,「我和他們說,我是一個空閒時間足夠多的大學生,他們是時間緊迫的高三應考生,如果我反覆糾纏,每天都找學校、找家長反映,一定會影響他們的學習和生活。而且……他們也欺負夠了。」
「對,這個對,他們應該怕鬧大。」陳雙的嘴巴里塞得滿滿的,看屈南還挺愛吃,又主動分給他半個球,「我原本想著……今天一定要見血,要把學校的名字鬧大,知道的人越多……我弟才能好好上課。要是我弟正常些,我早帶著他轉學了。」
「嗯。」屈南在皺眉頭,「他從很小就這樣了麼?」
「很小就這樣了,從我和他見第一面的時候,他是我爸帶回來的。」陳雙小聲地嚼了一下,米花的碎裂聲很快被他們頭頂的雨點聲壓過,「他從小就有這方面的問題,我不能讓別人再欺負他了。」
「原來是這樣……這些可能和他媽媽的離開也有關係,你不用太大壓力,這不是你的錯。」屈南總能從陳雙的話語裡聽出濃烈的自責感,「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你是個好哥哥。有時候……人只是運氣不好,他媽媽的事,不怪你。」
「是啊,有時候人只是運氣不好,比如我,一出生就帶著它,一出事就下雨,總是挨淋,夠倒黴的。」陳雙無奈地指指左太陽穴,沉默了兩秒,忽然聽到腦袋裡一個叮咚的聲音,像有人裝了機器,不讓他再這麼想,終止了他的慣性思維。
「也不是,我不能說自己倒黴,我才不倒黴。下雨也挺好的,我喜歡下雨。」陳雙改了口,連他自己都沒發覺這種改變,「我可能是……運氣最好的人了。」
屈南看著雨水落成線,左手還在捻動那張紙。「是麼?」
「是啊,我都遇見你了,這說明我運氣最好。」陳雙立刻說,「你是全天下……對我最好的人,僅次於四水。」
屈南看向雨水的眼神一動,漸漸地看向了陳雙這邊。「你覺得我……是一個很好的人麼?」
「好啊,我都挑不出你的缺點來。」陳雙笑著撣了撣手,忽然不清不楚地察覺到了屈南眼神裡的壓抑,「你是不是……不高興?」
「我?」屈南也立刻笑了,「沒有啊,我沒有不高興過。和你在一起我很開心。」
「我都看出來了,你別想騙我。」陳雙在褲子的外兜擦擦手,「是不是因為……為我弟捱打了?你別怕,以後我一定盡全力保護好你。要不……我想個能讓你高興的方法。」
屈南用眼神描繪著陳雙的眼型,一雙標準的淋雨小狗眼,真不知道他是怎麼看出自己的情緒不好。或者說,他長期和四水在一起,長期生活在緊張的環境裡,所以對別人的情緒很敏感。
再或者說,他很在乎自己的情緒。
這樣想著,屈南彷彿看到一隻白鴿撲騰著完美的翅膀朝自己飛過來,降落在自己身邊,而自己,才是那隻滿身破損的黑鴉,逐漸從陰暗裡露出輪廓。他的左手從褲兜抽出來,終於,放開了那張紙,又儘量調整表情,儘量柔化自己的笑容,看著正在自己面前翻褲兜的陳雙。
「什麼辦法啊?」屈南剛這麼一問,已經開始高興了。
「抽菸啊,我可是老煙槍。」陳雙一手煙盒,一手打火機,自己已經成年了,最近嘗試了一下吸菸技能,這時候剛好顯擺,「哥們兒來一根?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