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春花浪漫的季節。
魔都臨海,春天來得早,如今該四月開放的香樟花、紫荊花,也在三月的某個早晨含苞待放。
市中心某商場頂層的海鮮火鍋店中,紀馳和幾個兄弟坐在靠窗的雅座,暗色的鋼化玻璃外,便是軟紅十丈、燈火闌珊的魔都夜景。
「馳哥,你這次回來,真的就不走了?」
紀馳手裡的筷子在指間轉來轉去:
「嗯。」
「太好了,哈哈,你不在,我們幾個碰到問題總是擔驚受怕的。」
紀馳側過臉,眺望著窗外恢弘的夜景,刀削般的下顎不自覺收緊了些。
說實話,他自己也不知道。
嘴上說著「嗯」「不出國了」,可萬一橙子在外頭有什麼事,他現在做的決定就跟燒完了的碳渣子似的,一吹就倒,
紀馳低頭擺弄桌上的餐具,等兄弟們裝好蘸料回來,他才獨自拿著碗碟走向蘸料臺。
容州人吃海鮮偏愛原汁原味,紀馳也是,口味很淡。
蘸料臺前擠滿了人,他站在一姑娘後頭,等著舀醬油和醋。
身旁走來一個人,看樣子也在等醬油和醋。
「好巧。」那人突然開口。
紀馳側目過去,忽的勾起唇角:「狹路相逢,誰排在前面誰先。」
說罷,一胳膊肘將那人擠到身後。
男人也笑起來,眼神卻很冷:
「如果照這樣說,我比你早了很多年,她身邊理應是我。」
紀馳斂了笑,琥珀色的眸子移向別處:「我給過你機會了。」
四年前,紀馳出事那天。
他被一群身強力壯的男人帶進一個幽閉的場所,人們和他說了事情始末,並要他交出身上的電子裝置。
那時候,他還只是個自以為是、天真單純的大二學生。
紀馳還記得當時那種五雷轟頂的感覺。
而在他徹底失去人身自由前,他沒有聯絡父親,也沒有聯絡俞橙,只給駱言庭發了一條簡訊。
【幫我好好照顧她。】
「你讓我幫你照顧她。」駱言庭的手指在碗碟邊沿摩挲,「你覺得我需要你提醒嗎?」
紀馳冷冷地:
「所以?你今天又帶著哪個女朋友來這兒約會?你不是去伯克利留學了嗎?」
「你對我倒是挺了解的。」駱言庭頓了頓,「學校放春假,我回國陪父母來魔都走走。」
紀馳扯了扯嘴角,不屑地輕「哼」一聲。
「喂,前面的小夥子。」身後的大媽等急眼了,「你們取不取醬料啊?站著發什麼呆?」
兩人無奈,回頭道歉後一齊走到蘸料臺跟前。
紀馳異常平靜地在特級辣醬的陶瓷罐中舀了一大勺:
「所以說,就算我不在,橙子也不會看上你。」
駱言庭不甘示弱,一口氣夾了半碟紅尖椒:
「我天天和她一起自習,她的留學申請文書是我們倆一起寫的。你呢,你在幹嘛?」
紀馳倒光了一整瓶山西老陳醋:
「我前幾周在美國見到她了,為了她把一傻逼暴發戶打成了腦震盪。」
駱言庭碗裡的蔥蒜花生堆成小山般高,這樣他還嫌不夠,又淋了把香辣牛肉醬上去。
碗碟太滿,肉醬漫出來沾到手上了。
駱言庭嘴角一抽,拋下最後一力重擊:
「結果就是,此時此刻,你灰溜溜地回國了。」
紀馳手一抖,碗裡滿噹噹的黑紅色不明液體也溢了出來。
身後排隊等著取蘸料的大爺大媽們目瞪口呆。
現在的年輕人哇,口味也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