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螢幕暗了又亮,反反覆覆,似乎無窮盡。
謝易真將其放在一邊,原是不想看,而後被弄煩了,才拿起電話,按下接聽鍵。“小叔叔。”對面傳來的聲音溫和、恭敬而有著壓不下去的期待,聽起來倒像是個脾氣好的年輕男子。
“我和你說過吧,不要打給我。”謝易真將薄被覆蓋在沉言的身上,凝視她的面孔,女人曾經不點而赤的唇瓣有種失血後的慘淡,到底生下了一個孩子,生產前又放縱任性,元氣大傷,沒有一段時間補救不回來。他心裡輕嘆,個人的意願和身體的損傷究竟哪一個更重要,如果沒發生這些事,就算沉言再不願意,他也不會預設地看著女人七個月還在外面浴水著涼,這是白痴一般的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怎麼也會壓著她多呆在溫暖舒適的地方,遠離危源。但,基於同樣的想法,她已經不痛快到了這種地步,壓抑心情只會更加糟糕。他想起沉言入睡前的那個笑容,不論出於什麼想法,總是比之前開心了許多。
“想見自己的妻子有錯嗎?您不願意告訴我你們在哪裡就算了,又何必找一大堆人看著我,給我做不完的工作,好像我是什麼窮兇極惡的犯人,必須用這種方法困在原地。還是說,您不想讓我和她見面?”手機另一頭的人,也就是謝景明早就預料到此,連語調都沒有變,依舊溫和著提出自己的要求。
“妻子?”
謝易真一笑,笑聲根本不加掩飾,他站到遠離床鋪的位置,目視隔著一層窗戶外的天空,那裡,明月懸掛於正空,群星圍繞著它煥發出明亮的光彩,夜晚很美,他不想破壞自己的心情,“不要再說這種可笑的話了,就算你請求我也沒有用。不過、最近你可以多回家看看,從現在開始,努力學習對孩子擺出個好父親的樣子也總比……”
手機從背後抽走。
謝易真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用微妙的眼光看著不知不覺從床榻上醒來的女人,她悄無聲息、在不知不覺中站在他的背後,又決斷的拿走他手上的通話工具。而對方是……他放肆的笑容冷了下來,他實在不應該在這裡打電話的。謝易真、對成為一對夫妻間的粘合劑毫無興趣,沒有使勁往火上澆油是沒有機會,不是因為品德高尚到樂於犧牲自己。他坐實著他們結婚已經是人生中做過的最大善事和後悔事,為此常在深夜中醒來,獨自眺望著月亮和遠方。
謝景明卻和他完全相反,他先是聽到對面的聲音驟然消失,而後觀察手機,對方並沒有按下拒聽鍵,那,為什麼突然就不說話了?
他想到一個可能,心狂跳起來,彷彿站在飢餓中被劈頭蓋臉的撲了一身地可口蜂蜜,連呼吸的味道都透著甜蜜,簡直能讓人醉溺在花叢中,“一一,是你嗎?我很想你,從醫院醒來就一直想見你。”他親密地叫著妻子的小名,慣性擺出的溫和姿態中是唯獨對於妻子真摯的心。他確確實實愛著她,只愛她一個人,這點任何人都能看出來,無論是學生時代心甘情願地背棄和龔澤的朋友關係,做沉言暗地裡的情人,忍受別人看他的異樣眼神;還是正式交往後又能不在意沉言和龔澤未分手所導致的不清不楚,這都需要非同一般的胸襟和勇氣。
可惜,沉言卻不像過去一般全然接受他的溫柔,她很煩,直截了當地問,“謝易真是把它送到你那裡了嗎?”
“是,它——”謝景明滿心歡喜,和妻子久別,其間又發生了許多事,他永遠也記得從病床上醒來後久等不到妻子的錯愕,也忘不了妻子被誘拐時的悲傷,然而千言萬語止於沉言乾脆的態度,她無意多說,一句話都不想,“我知道這個就夠了,以後你…看看是不是你的孩子。如果是,就像謝易真說的做個好父親,多照顧它些。如果不是我和你的孩子,你也確定好了,將它送到別人那裡。”
“這是什麼意思?”謝景明聲音儘量保持平穩,瞳孔卻染上陰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