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南生匆匆往家趕,卻在離家大約半里路的地兒看到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少女神情愁苦,滿面淚痕,穿著打了補丁的舊衣裳坐在路邊,面前放著塊攤開來的乾淨包袱布,上邊兒擺著十來個頭繩。
他停下了腳步。
少女立刻注意到他,仰著臉,睜著一雙滿含希冀的淚眼,哽咽著說道:“大哥,行行好……求求你買幾個頭繩吧!”
白南生蹲下,問她,“家裡有難事兒?”
少女咬唇,“家裡只剩下我和弟弟了,我弟弟他……生了病,得上醫院去。”說著,又抹了一把眼淚,卻倔犟地控制住哭泣,不願哭出聲音,“大哥,買些頭繩吧,給家裡的大嫂或者姐妹捎回去,她們會高興的。”
白南生低頭,看到了包袱上的頭繩,大多是用毛線繩和碎布頭編織的,配色挺還好看,手工也算精緻。
“我有三個妹妹,她們和你差不多年紀大……”南生說道,“這幾個頭繩怎麼賣?”
少女,“一分錢一個。”
白南生,“我都要了。”然後摸出了一張大團結,遞給少女。
少女吃驚地看看他,又看看那張大團結,猶豫半晌,說道:“大哥,你這錢……我找不開。要不,這些頭繩就送給你吧!”
白南生,“那可不行。要是你找不開這錢,那就不用找了,趕緊送你弟弟上醫院去。這些頭繩我拿走了啊!”
說著,他把大團結放在包袱皮上,抓過那十來個頭繩,起身離開。
身後傳來“卟嗵”一聲響。
南生回頭。
少女跪在地上給他磕了頭,哭道:“謝謝大哥!謝謝大哥了!老天爺保佑您,您會一輩子幸福安康的!”然後緊緊抓著那張大團結,起身跑向遠處。
——他這一輩子,還會幸福安康嗎?
白南生先是苦笑,隨即又舒眉。
只要家裡人好,他就好,可不就是一輩子幸福安康麼!
攥緊了手裡的頭繩,他加快了腳步。
等到他趕回家人暫居的小院時,聽到從院牆內飄出來的笑聲。
此時從老家來的大部分鄉親已經趕了回去——畢竟大多數人都不寬裕,都指著上工掙點兒工分。
只有四五個年紀大的老人,被唐麗人勸住了。
唐麗人的意思是:你們年紀大了就不要像他們年輕人那樣奔波,好好在這裡休息幾天,我帶你們去醫院看看病。
——四叔公你不是青光眼嗎?
——七太婆你不是骨痛風溼痛嗎?
——六嬸你不是老哮喘嗎我領著你去看看中醫。
——八叔你腳板底長個了雞眼都好幾年啦,痛得走不動路,我帶你去醫院割了……等你們歇好了,病也看好了,我們再一起回去!
老人們又高興又感激。
白南生站在院外的臺階下,靜靜地聽著院子裡響起一片歡聲笑語。
他也笑了。
但他不敢邁進院子。
在這個家裡,他就是一個格格不入的異類。雖然知道父母家人已經很盡力的包容他了,他也拼命地想融入,可就是……
依舊有些格格不入。
這時,唐麗人的聲音響了起來,“這個南生!你說他悶聲不響的上哪兒去了?”
白南生正準備出聲——
他的傻妹妹白桃桃用脆生生甜潤潤的聲音答道:“哥哥上醫院去了!”
白南生一愣。
唐麗人狐疑道:“他上醫院去幹啥?”
桃桃,“哥哥害怕他一回連隊,陳家人就會回來欺負我們,所以他上醫院打探訊息去……要是陳家人真好了,哥哥會把他們的手腳再打折,一定讓他們再也沒法子欺負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