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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含真想起的不是別人,正是那日去二房探病時,在秦錦儀院子裡遇見的提熱水的媳婦子。
她當時瞧著那媳婦子有幾分眼熟,卻又想不起對方是誰了,只猜測是秦錦儀從前在承恩侯府桃花軒住時的舊婢。她那時曾經往桃花軒去過好多次,會遇上對方也是常理。但若不是秦錦儀秦錦春跟前的大丫頭,她還真未必叫得出對方的名字來。
不過那媳婦子一見著她,就驚慌失措得把手裡的水桶都差點兒給打翻了,叫人好不疑惑。瞧這反應,那媳婦子似乎不但認得她,很可能還跟她有什麼瓜葛,興許是得罪了她,又或是叫她拿住了把柄——反正,秦含真自問沒做過什麼壞事,也沒害過人,無緣無故的,沒理由會被人當成了大魔王一般。
那時因著弄影掀起門簾請她與秦錦春進屋,秦含真就沒多問,過後也想不起來了。今日因遇上秦簡屋裡的流輝要嫁人,秦錦華說她屋裡的描夏也到年紀了,秦含真就想起了與描夏同批的繪春來。
秦錦華屋裡的四個大丫頭,分別叫繪春、描夏、染秋、畫冬。其中繪春與描夏年紀大些,又以前者最為得重用,乃是秦錦華跟前第一得意人。繪春雖然跟其他三個丫頭是一批取的名字,但出身卻跟她們不一樣,乃是王家世僕之女,由王家大夫人賞給秦錦華這位隔房曾外孫女的。
當年王曹案,王家利用姚氏是自家外孫女的關係,命族人王曹收買姚氏之子秦簡身邊的小廝,意欲對寄居在承恩侯府清風館的趙陌下毒手,卻被撞破。姚氏由此記恨了外伯祖父一家,覺得他們做壞事害人的時候,根本沒考慮過她愛子秦簡的立場,從此與王家長房斷絕關係,只跟自家親外祖王二老爺一家往來。就連承恩侯府裡從王家送來的男女僕婦,包括她從姚家帶來的,母親姚王氏的陪房兒孫,也都通通攆出府去,或是送歸王家,或是送到偏遠的莊子上安置。秦錦華屋裡的繪春與秦簡屋裡的流月,都是那時候被送走的,從此之後就下落不明瞭。
秦錦華屋裡後來又補上了一個丫頭,改名叫繪綠,算是填上了繪春留下來的空缺。
秦含真至今還記得,繪春走的時候,在院子裡苦苦跪求秦錦華的模樣。雖然很可憐,但王家對承恩侯府的滲透實在是讓人驚心,那可不是區區二三人而已,不少人還擔任了要緊的職位。倘若王傢什麼時候想對承恩侯府的人不利,打算下個毒什麼的,輕輕鬆鬆就能毒倒一大家子。姚氏深覺其中弊端太大,索性一狠心,把所有跟王家沾親帶故的男女僕婦都攆走了。就算繪春是她最心愛的女兒身邊的第一人,也不能容情。
繪春當時被攆,估計也不可能回王家去做事——以王大老爺的老奸巨滑,斷不會留下這樣的把柄給人。她後來的遭遇,秦含真不得而知,但她忽然出現在秦錦儀院子裡,成了個提水的媳婦子,就不得不叫人多想了。
秦錦儀跟秦錦華乃是堂姐妹,從小一塊兒長大,雖然不是住的一個院子,但秦錦華的大丫頭,秦錦儀沒有不認得的理兒。她為什麼要將繪春收留下來?如果是看繪春可憐,要發一發善心,那原本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為什麼繪春一見秦含真、秦錦春姐妹,就驚慌失措地跪倒低頭,連一句話都不敢多說呢?
這是怕叫她們認出來?可這又有什麼可怕的?
除非……繪春這是在心虛,因為她打算要做壞事?
秦含真沉吟不語,等到眾人預備開席了,特地請來的戲班子也正式在前方不遠處臨時搭建起來的戲臺上開始唱戲的時候,才尋了個空,悄悄拉了拉秦錦春的袖角。
秦錦春疑惑地轉過頭來:“三姐姐怎麼了?”
秦含真壓低了聲音:“四妹妹,你可記得那天我去探病,我們走進大姐姐的院子時,有個媳婦子看到我們,就害怕得差點兒摔了熱水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