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t>
秦含真眨了幾下眼,以為自己是眼花了。這明明只是個孩子,為什麼會戴著鐐銬?而且看上去,還是鐵打的鐐銬?
對面的車窗小簾垂了下來,遮住了車廂裡的情形。任由秦含真在自個兒車中如何著急,那小簾也不肯晃動一下。幸好,兩輛馬車都處於擁擠之中,緩慢移動的時候,免不了要顛簸幾下,那小簾便又晃動起來。好幾回,角度恰好對上,秦含真再次看見了車廂中的少年。他果然戴著一副鐐銬!
秦含真倒吸一口涼氣,卻不料那少年忽地抬眼望了過來。他那車廂內光線昏暗,小簾晃動的幅度又小,秦含真看不真切,只瞧見了他那一雙黑眼,目光幽深,腦子裡不由自主地就浮現出一句話:那雙眼睛,如秋水,如寒星,如寶珠,如白水銀裡頭養著兩丸黑水銀。
那少年望過來,也不知是不是看清了秦含真的形容,目光一晃,視線就停留在了她身上。
秦含真目前還在重孝中,身上穿的是白色粗棉布面的棉襖,外頭罩著麻色夾棉比甲,沒有縫邊。她頭髮上還用青頭繩紮了雙丫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在戴孝。
那少年這麼一望過來,秦含真才驚覺,對方身上,似乎也穿著一件接近麻白色的衣物,頭上髮帶也是青白色的,莫非……他也身有重孝?
不等秦含真多想,對面馬車的車窗小簾又垂了下來,擋住了她的視線。緊接著,她自家馬車也動了,緩緩向前行使,不一會兒,就進了城門,只遠遠瞧見那輛馬車落在後頭,很快就不見了。
那輛馬車前簷下,掛著一隻燈籠,上頭寫了個“溫”字。瞧趕車的車伕,以及跟車的奴僕,前前後後八個人,也是身著統一的服飾,顯然也不是一般的人家,但並非公門中人。既然不是公門中人,他們怎麼還能給車中的少年上鐐銬呢?
秦含真心中不解,但她趴在車窗上的時間可能長了一點,春紅出聲了:“三姑娘,咱們已經進城了,外頭人多,還是把簾子放下來吧。雖說大同城熱鬧,但還遠遠及不上京城呢。等到了京城,三姑娘怎麼看都行,卻不好在外頭太過任性了。若叫外頭的粗人瞧見了你的模樣,會叫人笑話的。”
秦含真撇撇嘴,放下車簾,回頭看她:“我才幾歲?就叫人笑話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些人的笑點也太低了。”
春紅怔了怔,不太明白什麼叫笑點低。秦含真見狀就“嘖”了一句:“姐姐怎麼又聽不懂了?難道我說的不是官話?”
春紅漲紅了臉,訥訥地說:“不……不是,三姑娘官話說得很好,是……是奴婢見識淺薄,沒聽懂您的意思。”
秦含真的官話當然說得好,說得比牛氏要強十倍。秦老先生也驚訝過,但他與吳少英的官話都說得極好,只以為是小孫女耳渲目染,年紀小又有幾分天賦,才會學得這樣快罷了。但在春紅夏青這些丫頭們看來,秦含真的官話學得太快,也就意味著她們的其中一個作用消失了。夏青倒不覺得有什麼,春紅卻始終有些不甘心。可是再不甘,又能如何呢?
車隊進了大同城,很快就來到了駐軍家屬聚居的街區。虎伯虎嬤嬤以及虎勇都曾經在秦安家中住過,因此很熟悉路況,沒多久,就找到了地方。虎勇上前拍門,把門拍得震天響。門房不耐煩地開門出來,瞧見是他,便把眉頭一皺:“怎麼又是你?不是說你犯了事,被抓起來了麼?”
虎勇冷笑一聲:“你才被抓起來了呢!還不趕快去稟報二爺?老爺太太來了!”
門房一怔,瞧見他身後果然跟著大隊車馬,吃了一驚,飛快地將門給關上了,門後隨即響起了腳步聲。
虎勇大罵:“沒規矩的小子!老爺太太在這裡,你關的什麼門?!這也是你們奶奶教的?公婆上門,就是這個規矩?一點禮數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