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鏡辭靜靜地聽,指尖輕撫桌面。
一旁的孟小汀好奇追問:“或許,先生曾經結過什麼仇家?”
先生連連擺手:“哪兒能啊?我一輩子過得平平穩穩,別說結仇,連罵人打架都幾乎沒有過。”
“不一定是仇家。”
謝鏡辭笑道:“也許是某個同你相看兩厭的人,又或是日子過得不順心、連帶著看你也不順眼的人,最重要的一點,是他極有可能從某天起消匿了蹤跡,再沒出現在你眼前。”
她語氣不緊不慢,自帶沉緩悠靜的威懾,賬房先生聽罷一愣,竟沒像之前那樣立即反駁,而是眉頭微沉,顯出有些遲疑的模樣。
“你這麼一說……好像的確有過。”
他吸了口冷氣,似是突然渾身發冷:“那已經是五年前的事兒了。我和那人是同鄉,都生在一處山中村落,我們村子沒什麼錢,無論修煉還是念書,對於其中大多數人家來說,都是件苦差事。”
孟小汀驚詫地與謝鏡辭對視一眼。
“按照村裡的規矩,在學堂終考拿到頭名的,能被負擔起繼續唸書的錢,送去更大的城中。”
賬房先生髮出低聲喟嘆:“我們兩人平日裡不分高下、各有所長,在終考裡,我以三分之差勝過他,得來了離開村落的機會;至於他……那時恰逢他爹重病離世,家裡欠了一堆外債,情況如何,你們應該能明白吧。”
莫霄陽原以為能聽見多麼狗血的恩怨糾葛,聞言怔忪一呆:“就這樣?”
“就這樣啊!後來我回到家鄉,得知他在五年前就不見了蹤影,至今沒再出現過。”
賬房先生蹙眉:“雖然這樣一說,我在夢裡見到的情景的確是家破人亡、屢屢落第……但我並未存心害他,就算他心有不甘,也不至於用上如此陰毒的招數吧?”
用不用,恐怕得那人說了才算。
謝鏡辭目光稍凝。
果然如此。
當時她與裴渡同時撞上殷宿,而身後那人突然出現時,裴渡正好站在她身後不遠處。
按理來說,裴渡才是更容易被邪氣擊中的那個,來人卻特意避開他,把靶子對準謝鏡辭。
他們打從一開始,就明確了目標。
她與殷宿有仇,結合雲京城裡昏迷的人形形色色,彼此之間並無聯絡,可以大致推出那些人此番前來,正是為了報仇。
正因為復仇之人並非同一個,昏迷不醒的受害者們才會顯得毫無關聯。
至於那團邪氣,應該就是一切行動的組織者。
只不過……這所謂“復仇”的理由,還真是愚蠢又可笑。
同樣的走投無路,同樣的心生嫉妒怨恨,自己沒法繼續活,便把過錯全都歸結在別人身上。不過是群膽小怕事、不敢承擔的懦夫,就連報復,也要藉助那團邪氣的力量。
從賬房先生口中,似乎已問不出別的什麼東西。
謝鏡辭溫聲道了謝,剛出琳琅坊,就聽見莫霄陽的自言自語:“所以那群人是自己過得不好,就見不得別人好?”
“話也不能這麼說。”
孟小汀神秘兮兮地一笑:“方才你們在問賬房先生話的時候,我耳聽六路,眼觀八方,從兩個女客嘴裡,聽到了很是有趣的訊息。”
謝鏡辭與莫霄陽一道睜圓了眼看向她。
“被救醒的人裡,要屬雲京城鼎鼎有名的許老闆――就是我曾跟你們說過,林姨那個突然昏睡的合作物件。”
小姑娘得意洋洋地一仰頭:“聽說他剛一醒來,就發瘋一樣胡言亂語,說什麼‘不該一時貪財陷害於你’,顯然是曾經做了虧心事。”
“也就是說,這群人各有各的原因和目的,許是為了復仇,經由邪氣主導,聚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