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去集市購買種子,又瘦又小的身影被淹沒在人潮,像是跌入汪洋的沙粒。
謝鏡辭跟在他身後,看著身邊來來往往、面目模糊不清的行人,耳邊傳來隱隱約約的議論。
“那個酒鬼死了?”
“聽說是被邪魔所害,心臟都被挖掉了。這幾日魔物猖獗,連官府都奈何不了,我們這兒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該怎麼過啊。”
“也是造孽,那人死了,家中獨獨留了個兒子,才七歲大吧?”
“那酒鬼整天發瘋,夜夜抓著他兒子打,要我說,他死了,那孩子反而能舒服一點――他不是從很小的時候起,就已經在幹活了嗎?”
“他娘是為生他而死的。不是說那什麼嗎?天煞孤星命格,專克身邊的人,很危險。”
小小的男孩垂著眼睫不說話,彷彿他們在討論另一個與他毫無關係的陌生人,低頭抱緊種子,沉默著加快腳步。
隨著他的步伐漸快,周遭景物被轟然踏碎,變成許許多多凌亂的碎片。
碎片上的影像模糊不清,想來已是十分久遠的記憶,裴渡並未認真記在心裡。
有他用單薄的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個球,縮在床鋪角落的時候。
有他在冰天雪地上山砍柴,不慎踩在雪上跌落崖底,摔得渾身是血,手上通紅的凍瘡被石塊刺破的時候。
有他在大年夜看著百家燈火,少有地煮了兩碗飯,用來犒勞自己的時候。
有他路過學堂,情不自禁佇立許久,被別人發現後臉頰通紅,低頭匆匆離開的時候。
也有他對著撿來的破爛玩偶,問上一句“你叫什麼名字”,又自嘲輕笑的時候。
碎片凌散不堪,她一幕幕看去,只覺眼眶酸澀,再回過神來,才發現眼淚從不知何時起,就在簌簌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