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車座上的人沒有睜開眼,也不知道聽見了還是沒有聽見。
阿仁開著車,平穩地拐了個彎,聲音溫和:“這個世界上不幸的人太多了,你救不完的。”
“身上的東西背太多的話,會走不動路,那總得扔一點。”
“反正人就是一路走,一路丟。”
葉晚睜開了眼,半晌之後,才笑了一聲。
“少看一點網上的雞湯。”她取笑道。
阿仁見她笑了,也大大咧咧地笑回去:“我們山裡沒通網,還不准我下山後有網癮啊。”
嬉笑之後,葉晚也休息夠了,該抓緊時間做正事了。
趁網上翻天覆地轉移視線的這會兒,他們要一擊必中。
又是毫無變化的新一天。
劉老三在看守所的這段時間以來,因為他聲稱自己沒有親屬也沒有存款,法院依法指派了法律援助律師來為他辯護。
然而來見他的律師看起來盡心盡力,卻一直在白白消耗寶貴的會見時間,讓他接觸不到真正有利的資訊。
劉老三心知肚明,表面上卻很是配合,將一個做苦力活謀生的老光棍扮演得深入骨髓,你來我往地相互周旋著。
那律師沒能從他嘴裡挖到有用的東西,第二次會見便覺得他已經自暴自棄了,也不再裝得那麼上心,剩下的時間都只是走個過場。
劉老三也清楚自己這次凶多吉少,當年邢芸就是在看守所被逼入絕境,不得不用損害身體的辦法詐死,才得以脫身。
那時候科技還很落後,換了如今,她絕無瞞天過海的可能。
同樣的,劉老三也不能。
偵查階段已經快進入尾聲,劉老三與外界失去聯絡,整日在看守所內沉默度日,看起來真的已經失去了希望。
實際上他也確實不抱希望。
案發現場的痕跡全是精心策劃的,他因為查到的訊息而失去判斷力,主動跳進了陷阱,這一次他栽得慘烈。
劉老三知道組裡的人不會捨棄他,換了別人可能會,但葉晚不會。
可是如今鞭長莫及,他無法與外界聯絡,組裡的人也不能站出來干擾司法程式,就算是葉晚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他們不能暴露在陽光下,萬不得已的時候,他甚至會選擇自我了斷,保全大局。
今日是最後一次“會見當事人”。
劉老三鬍子拉碴地低著頭,被帶到了看守所的律師會見室內。
穿著黑色職業裝的人已經在裡面等候,劉老三沉默地坐下,他知道自己該表現出普通人應有的求生慾望,可他現在沒有心思再跟面前的人周旋。
沒有用的。
“劉先生您好。”開口卻不是以往的男聲。
低著頭的男人渾身一僵,緩緩抬起頭看了過去。
鐵窗對面,一張素面朝天的臉正平靜淡漠地看著自己,公事公辦地繼續道:“汪律師因病告假,從今日起,我將是您的辯護律師。”
“我姓葉,叫葉晚。”
劉老三的失態只是短暫的一瞬間,控制情緒已經是他的本能,他神情依然如常,甚至比來之前更加沉默。
可實際上,他差點沒忍住站起來質問她:你來做什麼?你知不知道站出來意味著什麼?到底是我這條命重要還是整個小組重要,你拎不清嗎!明知道他們巴不得你跳出來自曝,你還自投羅網,這些年教你的東西都被狗吃了嗎!
沒有人知道劉老三花了多大力氣壓下這翻江倒海的怒火,可那把火燒著燒著,滾滾濃煙卻嗆得他雙眼發熱。
男人有些狼狽地垂下頭,抹了把臉,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
他整理好自己,再次抬頭時,又是那個其貌不揚氣質平平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