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遇見了曾經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再見的人。
高中時,葉黎總在同一個車站見到她。
身形清瘦的她穿著簡單的校服,相比同齡女生身上的那些花花綠綠,顯得樸素又清爽,像是剛被大雨洗過的朗朗碧空。
冬日的街頭,行人皆是臃腫。在這樣的天氣裡,她穿得卻單薄了點。獨自一人筆直地站在車站前,沉靜又疏離的模樣,像是與周遭的人有著一層看不見的隔閡。
寒假的到來點燃了學生們的最後一點精力,車站裡等著回家的學生們無一不是成群結隊,他們在車站前有說有笑地討論著假期安排,時不時放聲大笑,笑聲裡全是這個年紀的青春氣息。
與四周滿臉麻木的成年人像是身處在兩個世界裡。
在這樣的歡聲笑語中,形單影隻的人便稍稍顯得落寞。
她低著頭,一頭短髮遮住了小半張臉,安靜地等著車來。
那時候,葉黎也是那成群結隊的人之一。
他是個隨和又樂天派的人,儘管上的高中是權貴子弟聚集的私立學校,也憑藉著真誠的性格交到了不少朋友。
每到週末回家的時間,他們一群玩得來的人就會結伴出來放放風,躲開家裡來接送的司機,只為了自由自在地喘口氣。
103路公車到達時,短髮女孩抬起頭,跟在人群后面上了車。
葉黎走在後面,離她不遠不近,上車前還和朋友們揮了揮手,只換來幾個人意味深長的眼神,讓他不由得窘迫起來。
車慢慢駛向前方,葉黎握住扶手,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最後一排的女孩。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遇見了,在這些不經意的偶遇中,他總是會在某一個瞬間回過神來,然後收回自己停留過久的目光。
漸漸地,葉黎便在一次次相遇中知道了一些關於她的事情。
他知道她喜歡坐在最後一排。窗邊的位置空著時,她一定會坐在那裡,然後一路上都望著窗外出神。
他知道她的手機鈴聲是預設的曲子,每當手機鈴聲響起來時,她都會在角落裡小聲接起電話,像是害怕打擾到車裡的人。
他知道她身上穿的校服是哪一所學校的,因為葉晚也穿著同樣的校服。
他知道她每次在哪一站下車,還會在下車之前將看到的垃圾撿起來,扔進垃圾桶裡。
一點一滴的“他知道”,讓還不知情意的少年就這樣慢慢地,在心裡構建出了有稜有角、立體又真實的“她”。
葉黎來不及好奇她的名字。
他生來就沒有過安定的生活,成長的記憶永遠是搬家和轉學,從這裡輾轉到那裡,又兜兜轉轉回到這裡。
時間這次也沒給他生根發芽的機會,當來之不易的安穩生活又開始動盪的時候,葉黎甚至沒有太大的意外。
許琳教給他的第一件事,是“不要貪心”。
她常常對他說:“阿遠,人每次摔跟頭,八成都是因為太貪心。”
可他還是將希望寄託在了葉成澤的身上,有他在,許琳不會吃不起藥,他也不會上不起學。
葉黎不喜歡自己原來的名字,哪怕改名時他有過不捨。
“阿遠阿遠,離得好遠。”
“阿遠阿遠,不要走遠。”
“阿遠阿遠,盼啊盼啊……”
她抱著他,拿扇子一下又一下給他扇著風,嘴裡絮絮叨叨地唱著。
這一切組成了葉黎模糊又斑駁的童年。
後來他隱隱明白,他和她此生的不幸,多半歸咎於那個素未謀面的男人。
他的父親。
葉成澤如果真的是他的父親就好了。
葉黎不止一次這樣想。
他學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