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燕起身拜謝,回到席間,撿了梅餅丟進口中,卻覺酸澀難耐。
之後想再同四哥說些知心話,卻沒了機會,筵席進行到一半,年輕的皇帝陛下已酩酊大醉,被宮人攙扶著,退了席。
臨走抱歉地對李燕燕說:“來日再召、再召。”
“長公主殿下……”馮敬賢悄無聲息地來到她身邊。
李燕燕眉頭微蹙:“陛下總這樣飲酒無度?”
馮敬賢頭垂得更深:“臣也是聽宮裡人說的……當初穆妃之亂,陛下王府被圍,府上的人差不多全數被燒死,陛下被幾個貼身侍衛藏到密道里躲了幾晚,後面才找到機會逃脫……據說,聽了一夜的慘叫,聞了一夜的燒人味……受了不小的驚嚇,那之後常常夜不能寐,唯有喝醉了才能安睡。”
“……嗯。”李燕燕輕嘆。
歷經離亂,他們所有人都不可能還和從前一樣了。
李燕燕望著堂下翩翩起舞的女孩子們,忽有些羨慕她們,這方土地未曾被戰火波及,她們的時光還是喜悅無憂的——不像她,一顆心千錘百煉過,青絲紅顏,殼子裡面卻已經老了。
她遺憾地收回眼,起身吩咐道:“走吧,我們去看四姐。”
福安長公主李瓊仙被安置在月影軒,名字好聽,實際只是一座二層小軒,位於皇宮僻靜的一角,和大多宮室之間隔著花園流水,又被樹木層層圍住,走到近處才能看見屋簷一角,非但閉塞,更是冷清寥落。
李燕燕心事重重下了肩輿,沒顧上腳下,綴珠繡鞋一著地,踏進甬路邊叢生的衰草裡,登時溼了鞋尖。
“哎呀,踩這兒!”小春急忙把鋪好的氈墊換了個位置,叫李燕燕踏上去,又用袖子小心擦去繡鞋上的泥點。
“拿軟靴來。”小春急匆匆地吩咐婢女。
馮敬賢臉色陰冷,一是惱怒這月影軒竟無人出來迎接,更是氣憤他幾天不來敦促,下人們竟連甬路的雜草都不除了,可想平時伺候的有多怠慢。
“定國長公主駕到——來人,接駕!”馮敬賢扯著嗓子喊。
幾個低階的太監宮女冒冒失失地跑出來,跪了一地,當頭一個略年長的太監大著膽子道:“請定國長公主恕罪、樞相恕罪,這個時候福安殿下正在睡午覺……樞相也知道,殿下最聽不得吵鬧,咱們也不敢肆意走動,怕弄出聲響,驚擾了殿下。”
李燕燕沒說什麼,馮敬賢卻發難道:“呦呵,殿下難不成整日睡午覺,連清理雜草的空閒都不給你們留出來?”
那太監噎了下,還沒想出如何應對,倒是後頭一個小宮女扁嘴道:“這也不怪咱們,農圃監不給派人,咱們幾個隔三差五薅薅草,清的沒有長的快……”
李燕燕驚訝:“農圃監為何不給派人?”
領頭的太監猶豫了下,小聲說:“皇后娘娘統領後宮,娘娘說福安殿下就快出降了,到時候這月影軒也要推倒了重建,現在就不用費事了,倒是遣人把公主的那一份皇田開闢了要緊……”
“哦……”李燕燕看馮敬賢,後者臉上閃過一絲窘迫。
“知道了,都起來吧。”李燕燕抬手邊朝裡走,“我先看看四姐。”
福安公主李瓊仙的生母位份不高且早逝,但她自幼貌美,從三四歲起就人見人愛,又有寬和賢惠的宋德妃照拂,李瓊仙在宮裡也算過得順風順水,倒比李燕燕這個皇后所出的公主更得熙宗疼愛。
宮女們挑開簾子,李燕燕走到屏風前,腳步緩了下來。
四姐比她年長四歲,又生的高挑豐腴,未到笄年看著已經像大人了。大多時候,李燕燕在四姐眼裡不過是個瘦巴巴、不起眼的孩子,四姐又不似三姐那般和氣,幾乎很少正眼瞧她。
李燕燕想了想,竟想不出兩人從前有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