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銅錢,攜帶不方便,拿來交易也怕引人注意,只得忍痛割捨。
之後,李燕燕來到書案前,往硯臺裡灑了幾滴清水,用手指沾著殘墨,在錦帕上寫道:
“我回長安。”
她想了想,又補上四個字:“見崔道衡。”
接著李燕燕小心地提起錦帕兩角,移到火盆上方,在墨跡徹底變幹後,她將錦帕系在了門閂上。
客房門朝內開——也就是說,在房門被開啟後,進來的人,很可能最後才會看到這裡。
她故意留信說要回長安,鄭將軍信或不信,都必然要派人往長安方向搜尋,假如,假如鄭將軍的人能比王磐早一步得知長安城裡的變動,這群人興許有望逃出龍城——這是她能期盼的最好結果了。
做完這些,李燕燕才發覺自己小腿肚痠痛無比,畢竟馬廄和驛館間這一段距離,可以算是她兩輩子裡跑過最遠的路了。
……這才是
龍城東南門不過是座便門,專為便利守軍出入所設,門洞修得極窄,將將能容下一人一馬透過。值差更房也只是間灰禿禿的泥房,屋頂上蓋了厚厚的積雪,蟄伏在四丈高的城牆下,如蟻穴般不起眼。
岑驥牽著兩匹馬上前,快走到更房門口也不見有人出來,只有房頂升起的一縷白煙能夠證明這不是座空屋。
岑驥叩響木門:“有人在嗎?要出城,勞煩開下城門。”
“……啊?說什麼?……出城?哦,等著啊。”一個啞啞的聲音答道。
裡頭傳來一陣細碎的聲響,接著“咯吱”一下,木門開了。
門簾子被挑開,打前頭出來的是個二十來歲計程車兵,四方臉膛,濃眉大眼,邊往外走邊提靴子,目光由岑驥掃到李燕燕身上,然後突然紅了臉;後面跟著位偏年長的,精瘦幹練,唇上一簇花白鬍子,他雖披了件棉袍,卻像是捨不得屋子裡頭的熱氣,半個身子依舊留在門簾後面。
兩人都一副沒睡醒的模樣。
年長的一位大概是此處管事的,打量了下岑驥二人,問道:“這位小兄弟臉生,是禁軍的吧?一大早出城做什麼?怎麼還帶了位小娘子?”
岑驥朝斜後一揚臉,懶洋洋道:“那要問她。”
李燕燕會意,在馬上躬了躬身,討好般笑著說:“兩位軍爺,是這樣的,奴婢是公主殿下身邊的侍女,今天早上殿下突然說要沐浴,水都已經燒上了,可殿下用慣了的玉華瑤英香膏,偏偏哪兒都找不到。嬤嬤說興許是出發時匆忙,誤給放進嫁妝裡頭,沒在隨身箱子裡,所以命我出城去營地裡找一找。殿下急著用,所以才來麻煩兩位了。”
那一老一少對視了一眼,顯然都沒太聽懂。
年老的遲疑道:“……什麼香嘛?這麼大個龍城找不見,非得公主嫁妝裡才有?”
李燕燕解釋道:“龍城豐饒富足,想必什麼都不缺。只是我家公主自小體弱,沐浴時最易感風寒,宮裡太醫專門給公主調了這玉華瑤英香膏。說是裡頭加了生棗子、荔枝殼、杏實這許多溫補的香料進去,沐浴時揉進肌理,能夠祛寒抑燥,公主從小就用,向來離不開的。這香膏方子在宮裡也是秘密,製法又繁複,就算王使君這兒香料齊全,一時半會兒還是配不出來,只能挨個箱子翻一遍了。”
“哎……差點給忘了,”李燕燕像是突然想起,從懷裡摸出令牌遞過去,“喏,您看,確實是公主吩咐,殿下還叫奴婢早去早回呢。”
那個年輕的紅著臉接過令牌,又拿給另一人看,兩個腦袋湊在一塊,小聲嘀咕著什麼。
岑驥在旁撇撇嘴,不耐煩地抱怨:“唉呀,這貴人就是事多、架子大,天寒地凍想不開要沐浴……有的人呢,自己不敢去大營,這麼冷的天城裡城外折騰人,你們說說,像什麼話喲……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