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聲音尖銳刻薄,鍾燁從小被訓到大,第一次紅了臉。
“媽,你才是聽人嚼舌根被騙了!”
病房裡還有兩個病友,紛紛看好戲似的瞧過來。那目光令鍾燁難受至極,他滿腔怒氣無處發洩,不停握拳冷靜說:“我喜歡她很久很久,只喜歡她一個。”
“你是要氣死你媽我!你去打聽打聽,誰不知道那女的離過婚打過胎,還招惹不叄不四的人上門!”鍾燁母親抬手打他,可二十八歲的鐘燁身材高大,已不是小時候了。
她打不動,忽然放聲大哭:“好啊,你大了就不聽話了,你想氣死你媽我啊?你爸不聽我的你也不聽我的,那你別喊我媽,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
這種氣話鍾燁已經免疫了。他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轉身出了病房。
兜裡還有半盒煙,鍾燁知道對身體不好的,但這些年工作壓力大總得有個排解法子。他點上一根,抽得太急不停地嗆。
鍾建平還是第一次看見兒子抽菸。正要訓斥他不學好,忽然想起他已經二十八歲了,只是走過去拍拍他的肩:“阿燁啊,你怎麼和你媽吵架呢?她偷偷在病房裡哭。”
“那是她自己不講道理。”
鍾燁用力將煙掐掉,有一種無法逃脫的無力感。
他知道母親是錯的,可他無法改變,甚至沒法鬧脾氣不再理她。難道還能真的斷絕親子關係不成。
“她身體不好,這些年為了吃多了苦,說重幾句你聽聽就算了。”鍾建平說的語重心長。
鍾燁習慣在父母面前保持沉默,但這次他忍不了,“那媽喊你不要管鍾瑜,不管鍾家的事,你怎麼不聽聽就算了?”
鍾建平板起一張臉:“你小孩子懂什麼!才入社會幾年,這種事你不懂!”
呵,鍾燁讀的書不少,知道的道理也多。例如輪不到自己不知道疼,勸別人總是很容易。
鍾燁搖搖頭說:“我去見個朋友,今晚不回家吃飯了。”
“今晚也不回家吃?你明天不就回去上班了?”鍾建民張口教訓:“你一年才回幾趟家?外頭這麼好玩?那些朋友有你爸媽對你上心?”
“多請了叄天假。”鍾燁腦袋很靈光:“媽住著院,鍾瑜也在家,我多呆幾天安排好了再走。”
“你請假幹嘛?好好的工作不能這麼叄天打魚兩天曬網!老闆再器重你也就是個打工的!你……”
眼看鐘燁擺手走遠,鍾建民氣得跺腳:“越大越不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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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燁越走頭越疼,工作論文的deadline都沒這樣過。
他去小店買了瓶冰水,就站在店門外喝。前面有個公交車站,有個小男孩揹著半人高的大書包,手裡提著一個水壺上了去郊區的線路。
看著像是離家出走,怪讓人擔心的。
但鍾燁覺得自己想多了,哪有人真的能一走了之,再也不回家不和父母見面。就像鍾瑜,肯定過幾天也會回去的。
又是一口透心涼的冰水,鍾燁忽然愣住。
他立刻拿出手機,撥通了簡沐的電話。
“簡沐,我問你一件事……”
“你怎麼會有我電話?”簡沐聽見鍾燁聲音時很驚訝,“你昨晚趁我洗澡時悄悄動我手機了?你怎麼知道我密碼?”
“你咖啡店的立牌上寫著。重點不是這個。”
鍾燁一顆心跳的極快,有些發疼:“你是不是和你父母關係不好?”
否則怎麼會一個人來通城艱難求生,幾年不回去一趟。
“我以為你會問我今晚要不要再來一次。”
“別開玩笑。”鍾燁深吸一口氣:“簡沐,我很認真地在問你。”
簡沐喜歡鐘燁認真時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