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了片刻,溫淺聽見對面的人開口說:“你童年的生活是怎麼樣的?”他很小心,聲音有些乾澀。
溫淺一直在等他問,於是略帶憂傷地娓娓道來,“我媽家原來住在一個四周都是大山的閉塞小鎮,聽我媽說,剛入夏的一個夜晚,她給人幫忙乾點活,回家已經很晚了,當時下著瓢潑大雨,四周大山黑黝黝的,夜裡路很黑,她朝家裡跑,隱約聽見有哭聲,雨下得很大,她不想理會,跑出幾步,聽見哭聲特別悽慘,天黑看不清楚,她順著哭聲尋找,天空劃過一道閃電,她看見一個小女孩,蹲在垃圾袋旁哭,她走過去問是誰家的小孩,那個小女孩不說話,當時,那個小女孩渾身都溼透了,冷得縮成一團,身體直髮抖,我媽是個未婚姑娘,雨太大,她不想管,就走了……”
她停頓,瞥見對面的沈國安神色緊張,放在桌上的手捏著拳頭,“後來怎麼樣了?”
“我媽淋雨跑回家,我媽父母雙亡,跟哥嫂住在一起,當天晚上下暴雨,她一路跑回家,渾身淋溼了,打盆水洗洗睡了。”
“那個小女孩在雨裡淋了一整晚。”
溫淺喝了一口咖啡,看見沈國安緊蹙的眉頭,由於緊張而僵硬的五官,“是的,第二天早晨,雨停了,我媽想起昨晚看見的那個女孩,怕早凍死了,初夏,山裡的夜晚很冷,她走去昨晚那個垃圾堆旁一看,那個小女孩渾身溼透,閉眼倒在地上,她以為小女孩死了,圍過來幾個人,議論誰家父母太作孽,商量把小女孩的屍首抬到後山上埋了……”
她故意停頓,隔著熱咖啡升騰起的白霧,看見沈國安面部僵硬、臉色煞白,片刻,又接著說:“有人找了一塊木板,想把小女孩抬上去,我母親看著小女孩的身體好像動了一下,探了下鼻息好像還有口氣,就把她抱回家,小女孩發高燒,燒暈過去了,我媽說我命大,三天後我燒退了,奇蹟般地活過來了。”
沈國安嗓音沙啞,“後來怎麼樣了?”
“我媽沒結婚,她們那個地方封建,我媽帶著孩子沒人願意娶她,已經定了親的婆家把婚事退了,我媽的哥嫂要把我送人,送了幾次沒送出去,有一次有一對夫妻差點把我領走,後來被抓住,原來是人販子。”
“再後來,一對夫妻要領養我,這對夫妻要把我帶到很偏遠很貧窮的的山溝裡,我哭著不走,我一直不會說話,那時突然叫了一聲媽,死活抱著我媽的大腿不放,我媽說我哭得撕心裂肺,旁邊的人聽了都覺悽慘,那對夫妻不忍心,放棄領養我,走了。”
說到這裡,她假裝難過地說不出話,她給沈國安講的,許多虛構成分,其實,沒那麼悽慘,事實是一個下雨的夜晚,她媽經過聽到她哭聲,把她領回家。
沈國安眼底的痛苦無法遮掩,哽咽著說:“後來……”
“後來,我媽帶我嫁給我繼父,來到寒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