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死人才會對現世毫無所求。”在撒謝爾的移民完成,已經成為聚居地名義上的另一名統治者的斯卡對雲深說,“我不相信這個世界有真正的聖者存在。譬如戰鬥,越是剋制,越是約束,就越能專注於勝利。你犧牲和付出到這種地步,背後的慾望究竟有多大?”
雲深沒有馬上回答,思考了片刻,他說:“很大。”略一停頓,“大到我不知道它的邊際。”
他平靜地看著斯卡,“我要建立新的秩序。”
即使是不缺乏狂妄的斯卡,這個時候也產生了一種荒謬感。他面前的這個人所說的新秩序,他已經看到了它建設的不少成果,他當然不會認為它會僅止於遠東術師和撒謝爾這個小小的聯盟之中,但他也不知道它會有多大——有了能夠穿越千里進行通訊的無線電,和將任何數量的人與物送到鐵軌到達之處的鋼鐵道路,統治的力量能控制的疆域將超越過去的任何時代。
荒謬的不是遠東術師掌握著這種力量,而是他決心不受任何拘束地擴張這種力量。
“你想成為世界之主?”斯卡說。
“沒有任何人能夠成為這個世界的主人。”雲深說,“要完成這件事的人也不是我,而是我們。”
斯卡冷笑,“我們?誰是我們?”
“你我所見,所能觸及的所有人。”雲深說,“機器能夠製造出來,取代一部分人的勞動,但製造它們,使用它們,改造它們的必將是人。”
“你認為他們會加入你,只要你期望,他們就能做得到?”斯卡說,“難道你能無視種族,性別,天賦和意志的差距?有些傢伙甚至還在野獸的行列,你指望他們創造奇蹟?”
“決定奇蹟能否發生的,只有人的意志。”雲深說。
“我不相信。”斯卡說,他重複了一遍,“我不相信。”
兩人之間出現了沉默,純黑色和金綠色的眼眸對視著。
片刻之後,雲深轉開了視線,他從檔案架中抽出一本資料夾,“賦予我知識和實際工作經驗的家鄉,從一個幾乎只能加工糧食和布匹的國家,到能夠突破大地的束縛,將毀滅任何一個國度的力量投放到那片大陸的任何角落,走到這一步,他們用了大約六十年的時間,不依靠任何力量天賦。要實現這一過程的,除了極富魄力和預見眼光的領導者,一切都建立在嚴密的國家組織和龐大的,掌握了知識的人口之上。”
他攤開它,那些薄而堅韌的紙張有兩根手指的厚度。
“這是我和天瀾整理的,這六十年間的主要工程。”
斯卡沒有接過它,不只是他還沒有閱讀它的能力。
“直接參與了這些建設的人數不足總人口的十分之一,即使如此,那也是成千上萬個撒謝爾部落加起來的數目。”雲深說,“因為那些人,那些工程的存在,成就了一個對任何對手來而言都堪稱可怕的巨大國家。我至今為止拿出的,不過是它的肢體末梢微不足道的的些許產出,僅此就改變了我遇見的所有人的命運,但是——”
他的聲音依舊平穩,“一旦我在短時間內死去,這些機器的使用壽命結束,這種命運也會隨之倒退。刀鋒剛厲,卻不持久,只掌握在少數人手中的知識和工具也難逃這一結局。解決的方式只有一種,發展的方向也只有一個。”
斯卡看著他,“為什麼一定要做到這個地步?”
“也許在你們眼中,我付出的至今,乃至未來都難以得到回報。”雲深說,“但我想要的其實正在獲得之中。我一直是一個普通的人,來到這裡之前,毫無殊異之處,使我不同於他人的一切都來自我的國家。我們相信,人的最大價值體現於他參與和完成的事業,我的選擇早已註定。”
然後他問道:“你做好成為一個建設者的準備了嗎,斯卡·夢魘族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