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被豐厚毛皮包裹的鐘面轉向他們,細長的金屬指標邁著嚓嚓的腳步,穩定而不可抗拒地接近那既定的目標。
營地裡的獸人都站了起來,看向前方,只有鷹人仍在坐著維持穩定的視野,同時低聲同自己的夥伴播報。
“沒有大的動靜,車沒有動,人也沒有動……”“啊,有人在揮旗,是紅色的,所有的旗幟都是紅的……鐵車邊的人動起來了,他們從旁邊的箱子裡搬東西……?”“沒有,沒有騎兵,馬都留在原地,不多……數目?數目是……啊!”鷹人發出一聲驚叫,雙眼因為強烈的刺激流出眼淚。
“發生了什麼?”
“怎麼了?”
鷹人捂著眼睛,聲音急促:“好大的聲音!像雷聲一樣!那些鐵車冒煙了!地上有東西飛了起來,很快!很高!鷹追不上!”
“飛起來的是什麼?”
“它們很大嗎?飛向哪裡?”
“我不知道飛起來的是什麼!好像不是很大,沒有鷹那麼大……飛的方向是……我們這邊?”鷹人緊閉著眼睛,汗水從他的毛髮一直流到下巴,“唔,鐵車又響了,這次的煙也很大,但沒有冒火……不是著火,那些人還在從木箱裡拿東西,看清了,是一些金屬的圓柱子,他們要把這些短柱放進鐵車的後門……可能鐵車像一個投石機,把這些鐵柱投出去,可是他們怎麼能投那麼高,那麼遠……?”
沒有人能回答他的問題,然後鷹人抬起了頭,他沒有睜開眼睛,用面孔追尋著方向。
“什麼聲音?”他問。
在浪濤般的風聲中,尖利的呼嘯自遠及近,像一把鋒利的刀子劃破了天空,這是從未聽過,卻能初次就直接將人們的心臟吊起的聲音,如同聲嘶力竭的警告,並且一道接著一道,所有的獸人都本能地抓住了手中和身上的武器,左右上下地張望著,搜尋著,視力最好的人勉強分辨出了遠方飛來的一排細小的黑點,甚至還未能完全同鷹人方才的描述聯絡起來,它們落地了。
首先是十數道一閃而過的火光,然後雷霆的重錘就砸到了大地之上,似乎整個世界都在一瞬間跳了起來,駭人巨響像一塊鐵砧撞到獸人靈敏的耳膜上,震得他們腦袋嗡嗡作響,灰白的煙霧和無數土石在火光中炸開蒸騰,但比煙霧擴散得更快的是一圈又一圈的衝擊波,急速向四面擴散的能量像剝皮一樣掀飛了落點周圍的所有植被,被撕碎的樹枝草葉混雜著泥土石塊,化為褐色的狂風席捲大地,清晰的能量波紋向著這座山坡傳遞,營地裡的獸人們捂著腦袋,或者站立不穩,或者只是憑著本能低下了身體,然後便被來自前方的強勁衝擊拍倒在地,連體重驚人的獸王都要緊緊抓住身邊的石中樹,深深扎入土壤和岩石中的頑強根系顫抖著,發出危險的嘎吱聲,王妃死死抱著他的胳膊,連驚叫都叫不出來,在枝葉的折裂聲中,狐族宰相趴伏在地上,雙手緊護頭臉,從緊咬的牙關裡擠出咒罵。
在這個時候,這支隊伍裡也許只有他知道他們在面對的是什麼。
經過阿茲城一戰的倖存者並不少,但大多由於喪失了對人類的鬥志而被排擠和發配到獸人貴族看不到的地方去了。雖然這不過將人類可從天上取下雷霆之類的傳聞傳播得更為深遠。除了宰相自己,包括獸王在內,這支隊伍的大多數人從未直面過那種力量,無論他們如何認為自己已經足夠重視,這場撼天動地的人為天災都將他們藏在心底的任何一點僥倖碾成了碎末。
何況,而且,阿茲城當日遭遇的比起今日,又算什麼!
好像覺得他們還不夠絕望似地,遠方又傳來一陣來自地獄深處的呼嘯。
大地再次遭遇重擊,顫抖起來。
浮著絲絲薄雲的晴朗藍天下,陣陣悶雷似的低鳴從天際傳來,彷彿一場暴雨正在遠方發生,鷹群狂亂,陣地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