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熟知,人們並不特別關注他,反而是那些新面孔的灰衣人,看到他們成群結隊地從鎮中走來時,柵欄前數以百計的人們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下來。他們面面相覷,然後齊齊站直身體,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彷彿一下子變寬了不少,有些人連伸到背後撓癢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放了下來。
這種反應並非全然出於害怕,這些異族的災民沒有蜷縮起身體,然後避開眼神,反而近於直白地打量著這些外邦人,看男爵引著他們來到火灶前。這些新外邦人先是開啟鍋蓋看了看鍋裡的食物,又看了看地上已經空了的草袋,編織細密的草袋沒有一個被損壞的,抖摟乾淨的油紙也被平整地展開放到一邊,等待曬乾後分割成細條,再製成易於使用的引火繩。在對面無數眼睛的注視下,這些外邦人低聲說了一些話,然後他們便走開了。
篤篤篤的刀剁聲一直在流水案板那邊的棚子下傳來,食堂工從水渠邊抬來了一筐筐水淋淋的蔬菜,鍘成條後又投入鍋中,食物的氣味飄得更遠了。沒過多久,食堂工們抱著一個又一個的藤筐走過來,血水沿著他們的草圍裙滴下,他們掀開了鍋上的木蓋,將紅白相間的肉糜成筐倒入。
肉粥攪拌的時候,柵欄邊的人們簡直急的要跳腳——連食堂工都在明顯地吞嚥口水,等待在這個時候對任何人來說都如同酷刑!但即便這樣難耐,也沒有一個人跨越柵欄,那用樹枝紮成的牆壁好像磚頭一樣堅固,牢牢地將他們擋在粗疏的門後。
然後……碼頭上的卸貨人終於回來了。他們兩兩分開,站到八條通往灶桌的柵欄門前,另一些人則走向另一邊,將聚集在那兒的孩子放進棚廊裡,指揮他們長凳下的泥土上一一坐好。
拉姆斯男爵來到鐵鐘下,第一聲開放的鐘聲才被敲響,卸貨人剛剛開啟柵欄門,門後的人就像野馬一樣沿著通道跑向火灶,將陶碗墩到窄窄的木桌上,桌後灶前舉著大勺的食堂工在鍋裡攪了攪,提起來給他們倒了平平一勺,差一個指節就將他們的陶碗完全裝滿,然後高聲道:“慢點!”
災民們來時跑得有多快,捧著碗離開的時候就有多慢,他們小心翼翼地捧著碗,沿著彎曲的走道回到營地中,解下腰間的繫著的木勺,他們蹲在地上一邊呼著氣,一邊吸吸嗦嗦地吞吃起來。那些在廊棚下的孩子看著食堂工抬著木桶走過,給每個人的碗裡都裝得快要滿溢位來,也笨拙地抄起了勺子。
世界一時間似乎只剩下了對食物的讚美。
幾乎在鍋底只剩下一層時,那些新外邦人才和常駐德勒鎮的舊外邦人一起來領取食物,這些人託著碗離開後,就近找了一個涼棚站定了,就這樣開始用餐。
兩名隊長很快就吃完了這頓午餐,用半乾的葉子擦了嘴後,扎著短馬尾的雀斑青年對黑髮的遺族女性說:“這一批一百二十人是三天前來的,他們適應得很快。”
“不是災民?”
“是災民。”常駐隊長說,“也是僱傭兵。”
他對面的人微微皺起了眉。
“他們沒有僱主了。”常駐隊長說,“山那邊同樣受災嚴重,過往積攢的金錢已經買不到多少糧食,路上有危險,他們折了二十多人。”
“他們想要什麼?”紅問。
“糧食毫無疑問。”阿里克說,“除此以外,他們還想要些別的——別的只有我們能給的東西。晚上男爵會帶他們的頭領來同我們開會。”
紅轉過頭,看向草簷陰影下的那些已經將陶碗舔得發亮,靠在牆上露出愜意神情的男人們。許多人身上有舊傷的白痕,腿骨有些向外彎曲,虎口處的繭子明顯。不遠處,拉姆斯男爵在食堂的流水案板邊上,一邊吃東西一邊同人大聲談笑,他似乎感應到了紅的視線,抬起頭來看向這邊。
兩人的目光相遇了,片刻之後又各自移開。
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