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隊伍行經第二處給養地時,有勇敢的下級騎士下馬品嚐了那些食水,經過一夜的驗證,這些食物似乎並沒有新增什麼迷惑心智的藥物,至於其中新增的糖鹽,其品質純淨一如外邦人一貫對外售賣的。幾乎所有人都對外邦人的奢侈感到震驚。儘管在此之外,目之所及,農舍傾頹,農地荒廢,甚至比別地看起來更頹落,不過一貫以來,外邦人更專注於經營城市,連招募流民也是以重建瑪希之名將他們圈進城中,但眼見他們的勢力已經透過這些給養點延伸到如此之遠,卻又將如此之多的土地棄置,隊伍之中便有人忍不住痛罵起他們的貪婪張狂——如此豪富,他們若肯稍稍低頭,王國也未必不肯租借他們一個沿岸城市,然而自踏上王國的土地至今,這些入室的竊賊竟從未嘗試過去覲見這個國家理所當然的主人,寬厚的王公們只以為是這些異端自覺粗陋,不敢覥顏冒犯,誰料到他們是內藏禍心,以順服無能的表象掩飾侵略暴行!而眼見外邦人以無恥手段收買人心,附近的領主卻不敢對此施以懲戒,連盜匪都不來執行正義——用了這麼多的調料和食水,糧食說不定還是從老爺們的地窖裡挖出來的呢!
膽怯、無能!真是世風日下,天道不彰!
這位貴族義憤填膺得合情合理,但隊伍之中的其他人溫和地贊同之餘,又委婉地截斷了接下去的話題。
侵略是人神共憤、不可容忍的,對國王利益及尊嚴的極大損害,然而王國此時處於艱難境地,輕言戰端十分不智——外邦人實在是挑選了一個恰當的時機發難。
若說這場旱災是外邦人帶來的也未嘗不可,然而煽動困苦的人民主動去驅逐這個“罪魁禍首”的最好時機已經錯過了,教會雖然主動承諾會盡最大努力去鼓動人們同異端作戰,但這場信仰之戰同樣需要時間的醞釀,與此同時,若非有強力手段,否則外邦人那些汙濁的思想仍會伴隨著他們的商品傳播四方。倘若當時瑪希城的前城主有先見之明,也許能在水災時有所作為,然而他已經無恥墮落,淪為外邦人的傀儡,在他當初有意無意的縱容下,藉助挽救過許多生命的傷寒藥物及輸送各地的廉價商品,外邦人同那些目光短淺的平民的關係,也許比一般的領主更密切。雖然這一事實十分令人難堪,以至於無人承認,但一路見聞已經證實,外邦人的貿易觸鬚已經在不知不覺間伸入王國的血脈,給虛弱的王國輸入毒藥一樣的給養。
在展示他們毀滅性的武器之前,外邦人已經用他們的財富侵襲了這個國家。
這是一群什麼樣的惡魔啊!
使者隊伍的每一個人都深感責任重大,使命艱鉅,面對如此威脅,伯爵本人的命運已然和王國聯絡在了一起,因而他們決定不再遲疑,在逃荒者令人煩悶的對外邦人的讚頌聲中,隊伍加快了他們行進的速度。外邦人似乎是對己身武力十分自信,除了那些血旗下的補給點,車隊入境以來竟不曾遇見過一道哨卡,一路通行無阻,然後,他們就看到了他們想看到的東西——
清晨微光中,在起伏的大地背後,在塵靄深處,盤旋著一片比陰雲更深的暗影。
猶如巨獸盤踞河畔,黑色怪物環衛其周,蠕蠕而行。
瑪希城,被外邦人竊取的城市,被外邦人毀滅,又被外邦人重建的城市!
車隊停在山坡上,子爵走下馬車,連矜持的法師都攙著弟子的手來到他們身邊,眾人一同瞭望彼方,用自己的雙眼見證這個怪物。
耳聞終不及眼見,傳聞總是有許多誇大以及扭曲,但今日身處此地,他們才發現真實的景象竟比傳聞更驚悚。在遠望術的輔助下,沒有城牆遮掩,眾人一眼便能望見那成群的,即將完成的厚重建築,視線沿著那些棋盤格一般的寬闊道路延伸,無數相似的堅實骨架林立,行駛路上的車馬猶如螻蟻……這座建設中的城市之宏偉足稱震撼人心,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