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內,樹木也被伐盡,底下的樹根讓人們挖了出來,拖到指定的區域內堆放。一支十人小組在估量距離之後,在兩端打下標杆,然後沿著用編織袋拆成,拴在標杆上繃直的長線,以白色的石粉在地面劃出棋盤一樣的巨大方格。與昨天不同,看他們這次準備的石粉數量,似乎是準備將整片已經清理過的土地都圈進術師的規劃之中。
對欣喜於短短時間內發生的巨大變化,已經對雲深建立了無比信賴的大多數人來說,雖然不解這一舉動的背後意義所在,但只要是那位黑髮大人的吩咐,那做下去肯定沒有錯。就像第一天那樣,原本對術師為何不像還在遷移途中那樣讓人們集體行動感到疑惑的一部分人,在目睹了他的手腕之後,已經感到了由衷的敬服。在術師得到了明確地位的那個夜晚之後,回過神來的人當中確實有那麼些感到不太服氣——一切都是早已決定好的,哪裡還有他們選擇的餘地?而且術師提出的計劃如此複雜,需要調動的人力如此龐雜,安排如此瑣碎,對習慣了非常原始的部族生活和勞作模式的人們來說完全沒有現實感。
然後現實向他們證明了可能性。
尤其是那些族長和長老們,他們也許有自信說自己管理下的部族如何優秀,對如何過冬也有自己的一些打算,但即使不論術師可謂萬能的力量天賦,要他們控制由差異明顯的八個部族組成的,將近五千人的巨大群體,哪怕最狂妄的人也不敢挑戰這樣的極限,何況最狂妄的那個早已不知何時完全倒向了術師那邊。越接近野獸的人直覺越準確這句話用在塔克拉身上是沒錯的。
交由部族首領們來安排的話,第一天恐怕只會先拆除帳篷,然後集體移動,到達之後才開始清理出足夠紮營的空地,雖然能夠分配相當部分的人手去捕捉獵物和探查環境,但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完成人類在這片土地上立足的第一個步驟。在術師完全接管了對人力和物力的控制權之後,人們發現,相比術師從容的手段,部族首領們慣常的思維方式是如何地單薄虛弱。龐大的人群被拆分成小股,就像引流一個林中水塘,術師讓人們沿著他劃定的水道,毫無滯澀地到達該去的位置。他有條不紊地展開他的計劃,幾乎沒有贅餘地使用人力,僅僅一天時間,就將所有人都納入了他的秩序之中。
術師所做的不僅是控制而已。相遇以來,這位表情溫和的術師總是在幫助人們解決各種困難,他對這些相對他而言的弱者們如此照顧,沒有一個部落不曾受到他的恩澤。如果說在他剛剛出現的時候,遺族之外的部族對這位大人還有些不同的看法,那麼到了現在,不僅在事務上,在精神上,這位溫柔慈悲的黑髮術師也已經變成這個群體共有的領袖。
權威的建立有兩種途徑,智慧或者暴力,而在遺族全心的服從之下,術師兩者都不缺。不過這位從未真正懲罰過誰的術師,他的權威並非僅僅依靠擁有最高武力的遺族得來,他本身就是一個令人感到畏懼的存在。既無閒暇也沒有這份神經去感受的雲深並不知道,雖然他平時一直表現得非常溫和,但除了範天瀾和塔克拉之外的大多數人都不敢輕易接近,不是因為這群生活在山林之中,遠離主流文明的部族多麼守禮恭謹,而是因為他們對術師有一種本能的敬畏。無需誰來特地宣告,只要接觸過雲深的人都能感受到,這位黑髮青年的身上,有什麼東西與他們,或者說他們這個世界在本質上完全不同,神秘,而且幾乎無所不能。他就像是是來自諸天之上的星辰,既令人嚮往,又因為難以逾越的差別而令人感到不安。
這種纖細的感觸就留待日後的歷史學者們去尋找各種詞語來精確描述好了。對目前這片土地上的人們來說,眼下的一切才是最重要的。
大體上,各支隊伍的工作仍然照舊,只在一些地方有所變化。經過兩天的捕撈之後,已經將靠近人類的水域驚擾了個徹底的塔克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