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是在別人的法器上過夜,南柯便也沒做出夜襲長澤那等離譜事來,兩個人不著聲息地廝磨了一會兒後長澤便離開了,徒留南柯夜裡活生生捱了冷被窩一個晚上。
第二日一早,南柯給霞光晃了叄分清醒。她朝窗外望一望,卻見青年的身影在靈舟船頭負手而立,是沉明琅。他雙目微闔,披了一身鶴羽大氅,正煉化晨霧中的太陰之力。南柯遲疑片刻,仍是披上衣裳踱到房外,一步步走到沉明琅背後。
他沒有對她設防。
南柯凝視著他放鬆的背影,沉明琅要比洙赫與長澤高一些、肩也寬些,許是劍修的緣故,他看起來還年輕,卻已經是成年男子的氣勢。一縷雲自舟旁劃過,沉明琅微微側了頭,霞光落在他鼻樑上,南柯聽他低聲問道:“……在看什麼?”
他向她搭話?
南柯有些訝異,她搖了搖頭,答道:“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九嶽仙宗的道子為何會邀請我同登一舟。不過一包乾茶,應當不值得貴派如此費心。”
沉明琅依舊垂著眼端詳她,視線從她的髮髻落到耳垂上那一點掛珠子的小眼兒。
許久沒有這樣端詳過她了。
沉明琅想。
她好像有些長高,卻依舊是少女模樣,與那黃粱一夢中挽著婦人頭、做人妻子的女孩兒不大一樣。
他輕笑一聲:“沒甚麼原因。”南柯抬了眼看他,試圖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什麼,沉明琅說:“我只是覺得同掌教有緣。”
南柯悚然:“……你知道我是誰。”
“知道,”沉明琅轉過頭,眼神重新落到無盡的雲海中,“你是笑春山的小掌教,小會後要來我宗做客的人。”
“僅此而已?”南柯默了默,看來他是不記得幻境中的事情了,半晌她道:“……如果那件事是我師父威脅你了,你可以同我說,不必勉強……我宗本是魔修,並不想與貴宗結怨。”
言罷她便聽到沉明琅幽幽回答:“南掌教當真如此不願赴約、替我療傷?貴宗道尊與我師門已然同意此事,何來威脅結怨一說。不知掌教這般推拒……忌憚的是玄門,還是我呢?”
噫!又來!
南柯抬眼便見沉明琅閉了眼睛,一副受傷哀痛的表情。霞光輕柔,軟風裡她依稀瞧得見道子瞼中一點硃砂痣,如同白玉微瑕。
媽的,這人在幻境裡被她拒絕時就經常露出這種表情!看得人於心不忍!他是不是知道他長得很招人疼所以故意這樣做!
南柯倒吸一口氣,忙道:“道友多慮,玄魔二道本為一體,哪裡就說得上忌憚。我只是不知道友傷在何處,笑春山又非杏林中人,怕誤了道友修行。”
“原來如此,”沉明琅看向南柯,他微微俯下身,陡然拉進了與南柯的距離,“……我傷在何處,掌教且來祖竅一探便知。”
面前倏地投下一片陰影,南柯怔怔看著面前那張清俊的臉。太近了。她抿了抿唇。這個距離她清晰地看到沉明琅垂下的睫毛根梢處那點殷紅的硃砂痣,男人的呼吸若即若離,她嗅到面前人身上淺淡的一縷苦澀冷香。
如霜似雪,如松似柏。
他眉間一點淡淡銀華,正是沉明琅向她敞開的祖竅靈臺。
“……你……你不怕……”
南柯有些茫然。祖竅靈臺於修士而言是心神所在,一旦靈臺被毀,便會形如瘋癲、泯於塵埃。這般重要之地,非私密之人不能探。且探查之人一旦被受探之人神識反噬,同樣會身死道消。
神識交融,靈臺依偎,這般行徑只有天下最親密的修士才能做。沉明琅他……為何這般信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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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子真是老綠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