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惹人心疼的柔弱神色。
時雨又開始覺得怕。
葉清翎怎樣看她都好,可是愧疚愧疚是最容易讓人厭煩,最容易散去的一種感情,時雨抑制不住地怕。
灑入房間的陽光慢慢往旁邊移,時雨的臉頰隱在淺灰的陰霾中。好像忽然間,十六歲的葉清翎和二十一歲的時雨一起消失了,她們又回到了現在。
但是時雨葉清翎忽然握緊時雨的手腕,讓她手掌繼續貼在自己臉頰邊。她輕輕蹭了蹭,神色溫柔:我覺得很愧疚,但我對你好,在你受傷後悉心照顧你,不是因為愧疚,而是因為
葉清翎頓了頓,她發現自己暫時說不出,自己對時雨的感情究竟是什麼樣的。
喜歡?不是。
愛?也不是。
親情?更不是。
是一種更復雜,更難以言明,甚至葉清翎自己都還沒有摸透的感情。
葉清翎暫時繞過,繼續道:總之,時雨,你不要多想,不要去亂想傷好了我就會離開這種事。不要再因此傷害自己。
我知道時雨輕輕抿了抿唇,我答應你了的。
對啊,你都答應我了,我們還拉了勾。所以你在多想什麼?葉清翎輕聲問。
我就是忍不住害怕阿翎。怕葉清翎會離開她,怕她們的聯絡止步於此,怕得而復失。這些念頭時雨圍繞在時雨腦海,讓她不敢有一絲鬆懈。
只要她還在仰視葉清翎,她就丟不掉這種恐懼。
葉清翎心底無聲地嘆口氣,她溫柔看著時雨泛紅的眼尾,指尖一點點往上,勾住時雨的手指,輕緩地與她十指相扣。她跪在地上,腰背挺直,往前俯下身子,靠近時雨的唇。
她們睜著眼,近在咫尺間,葉清翎看不清時雨的眼神,只是感覺像是墜入一汪清潭。潭水是甘甜的,帶著淺淺的薄荷味,可是到後面,又好像有些醉人。潭水漾開漣漪,水中有很輕很輕的氣泡聲,婉轉清脆,又柔和。葉清翎在清潭中不斷下墜,直到緩不過氣。
葉清翎退開,輕輕喘著氣。
時雨望向天花板,眼中不知什麼時候聚起一層水霧,朦朦朧朧的,沒有焦距。她輕輕啟唇呵氣,唇很紅。
葉清翎仍然握著時雨的手,她的手指滑到時雨掌心,緩慢地勾勒。
她無聲地寫:
不,要,怕。
醫生最後給時雨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問題後,一行人吃個早午飯,就出發轉院。
山路崎嶇,葉清翎怕時雨暈車,出發前,還找小助理拿了暈車貼給時雨貼在耳後。沒想到時雨倒是沒有暈車,躺在病床上昏沉地睡了一路,反倒是坐在一旁的葉清翎,正看著手機,汽車一轉彎,她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胃裡也翻騰起來。
葉清翎:
她不得不放下手機,半趴在窗邊,開啟一條小縫。山路彎彎曲曲,外邊樹影搖曳,一成不變。車開到半山腰時,可以看見山間堆起的雲霧。
身後,時雨睡得很熟。
葉清翎看著窗外風景,終於有大把的時間,徹底靜下心來,認真地思考。她終於要又一次遠離這座山,現在她的心情,和十六歲時坐火車離開的心情一樣,沒有一絲留戀。不過十六歲時的她,對外面懷抱著熱烈的嚮往與好奇,現在的葉清翎,更多是平淡。
她在想,離開這座山,等時雨養好傷,她們就可以回家了。
家這個字在腦海中蹦出來的一瞬間,葉清翎自己都微怔地眨了眨眼,她回頭看著熟睡的時雨,有微風從吹過她的髮絲,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再度轉過身靠近窗戶,替時雨擋住風。
回家
葉清翎垂下眸子,認真地思考。
傍晚,她們終於離開熱山,抵達最近的一座城市,花市。